原创《青年小福的灰色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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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贞虎
01
每天黄昏小福都能见到她,当然也只限于黄昏.那时刚放学,她来接儿子回家.她儿子被她牵在手中,很温顺的样子.
小福在学校旁边开了家烤香肠店,每到放学时间,就会被小孩占领.他们盯着烤箱里的香肠叽叽喳喳,要这个、要那个.这时小福分外忙,简直连喘息的时间也没有.
她儿子经常来买香肠,并不与其他小孩前拥后挤,而是怯怯地站在门外,她则在更远的地方等他.每次总是一波小孩买了香肠离开,她儿子才慢慢靠近,“叔叔,我要这个.”
小福将香肠递给他,吩咐他慢点吃,有些烫.他很听话地点点头,拿着香肠走到她身边才开始吃.
刚开始小福并没有注意到她.有一次她走过来看儿子买香肠,小福冲她笑了笑,她也笑了笑,当然,仅此而已.再后来,她与儿子一起过来买香肠,小福与她搭话,她微笑着,很温柔地回应.
小福问她：“你儿子几岁了？”
“五岁.”
“ 他看起来像六岁.”
其实五岁的孩童与六岁的孩童并没什么区别,小福这么说让她不知怎么接话.不过这也看出小福与人闲聊并没什么经验.但她做为路人,对小福不会有更高的要求.
02
小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总之,等小福发觉一日不见就倍感惆怅时,已经晚了.小福开始盼着放学时间快快到来,他心里翻腾着很多甜蜜的对话,他希望能在见到她时,快速完成这些对话.但这些甜蜜只是小福自己的事,来不及了,一切就要结束了.
学校突然发起一项运动,杜绝学生买校门口的小吃.奶茶、馒头、香肠都在禁止之列,学生放学后,目不斜视迳自回家.小福没了生意,一天也卖不掉两根香肠.他愁绪满腹坐在店门口,看着来来去去的人们,心想把店面盘掉算了.
转让告示一贴出,很快有人前来问询.那人想开文具店,中意小福的店面位置,转让事宜很快就谈妥了.
小福在自己的轨道上妥妥地走着,那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女人似乎已被翻页.小福不再开店,每天黄昏也就见不到她,感觉自然就淡了.但小福没意识到,这其实是一场硬着陆,她在他心里,如果不以相见来抹去,其实很难忘掉.
03
开烤香肠店是小福的第三份工作.他大学毕业后,在一家电脑公司上了三个月班,之后去黄山脚下帮朋友打理旅馆.朋友买了当地人的老房子改成旅馆,格局不动,通了水、通了电,铺上地板、装好空调,前往黄山的驴友路经这里,住宿正好.但小福没待多久,一个月就回来了.他甚至没跟朋友告别,背着行李就走了.
他在路上给朋友发短信：“回家了,谢谢这些天对我的照顾.”朋友看着短信郁闷半天,不过并没回短信.他知道小福这人就这样,不用说太多.
一个月的山间寂寞生活已是小福忍耐的极限,他逃也似地回了家.但是回到家也一样寂寞,在旅馆里还能坐在门前看书打发时间,回到家连看书的兴致也没有,只能上网.
小福每日都是在电脑前度过.一日,他浏览本地网站时,无意中发现有家酒吧在搞半价活动,喝得越多、打折越多.小福来了兴趣,约了朋友大方前去.
酒吧在市郊,打的过去居然花费三十元.小福这才明白,这么远,怪不得打折这么凶.晚上九点,按理说正是人头攒动的时候,但酒吧里冷冷清清,只有五、六个人.音箱蹲在墙角闷声吹奏蓝调,嗡嗡嗡乱插破音.
小福和大方喝了两瓶啤酒就离开了.感觉太傻了,没法待下去.
小福说：“谁在这里开店,真是脑子坏了.”
大方表示同意,“开店选址很重要,人气第一.荒郊野外的,吸引力不大,谁来？”
后来,两人不知怎么聊到开店的事.大方给小福出主意：“上次我去学校门口接外甥,那边小吃店生意不会太差,你也去开个店吧.”
小福听了大方的建议,果真去学校旁边考察,盘下店面,开了家烤香肠店.
这次小福坚持了半年.可惜,学校一个决定,他不得不走人.
在小福看来,这样的事不算什么事.但对父亲老福来说,这无疑又是儿子的一次失败.为此,老福很郑重地指出：失败次数多了,自己对自己都不会抱有希望.你该找份稳定的工作,踏踏实实,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老福的建议小福置若罔闻,一是觉得父亲的人生太过无趣,除了财务报表,并无其他.
当然,可能有,但即使有,还未出芽,便被憋死.二是小福每每见到父亲晚上端坐在电脑前,摆弄财务数据,一副还要再干三十年的架势,便觉气短,累不累啊！白天在公司干不够,晚上还要在家里做.
不过老福自有理由：不努力,老板怎么信任你？瞧老福这话,工作几十年的老员工,老板难道会因为你的一点点懈怠解雇你？不可能.
老板虽然不会解雇老福,但确实有让老福靠边站的想法.老福是一家纺织公司的财务,公司想上市融资,老福这点财务水平不够,老板早去上海物色好了高级财务人才.他在会议上吹风,老福工作这么些年,手头的活该放放了.
老福愣是没听懂,不但不放手头的活,还主动捞起额外的活,这让老板无话可说.老福心里默叨,干了几十年,公司要上市,肥肉到了嘴边,怎么也不能丢.
老福在吃饭时提起这事,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小福一声冷笑,“哼,不就是为了钱,这么折腾.”
妈妈咳一声,示意小福别乱说.
但小福已经说了.老福突然暴怒,“臭小子,你是仙人啊！不食人间烟火,你吃的、用的哪来的,还不是靠我十根指头磨出来.”
小福怔怔地看着父亲,傻了眼.他无可辩驳,因为确实如此.
妈妈又咳一声,示意两个都不要说话,好好吃饭.
小福不想吃了,丢下饭碗,走了出去.妈妈唤他：“小福.”
老福白老婆一眼,“随他去,他本事大着呢.”
04
这些都是生活的表象,一家人生活在一起,闹闹别扭,只要不触及心底里最深的厌恶,什么都说得过去.
老福有时觉得小福如此任性,完全是老婆管束不当的结果.老福喝斥老婆时毫不留情：“你看你,他快要上天了,你还在下面托一把,有你这样做妈的吗？”
母亲面对老福的喝斥,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生活就是这样,有时候并不需要作出回应.回应是多余的.
老福发了一通牢骚,也出门去.老福很少因为发脾气而走出家门,这让母亲感到意外.
她唤了声,没人理她,她就气鼓鼓坐在沙发上,拿起电话,决定与老姊妹通个电话.
母亲是家里用电话最多的人,她所有的情感宣泄都是通过电话完成的.老福每次缴电话费时,总会询问营业员有没什么优惠.在营业员的指点下,老福订制了一百五十元的电话套餐,每月可免费通话五百分钟,也就是八个半小时.但对母亲来说,这远远不够.
05
小福与老福闹别扭,鄙视他的生活方式,毫不顾忌他的感受,最受伤的则是母亲.在这个问题上,她是心疼老公的.她搞不懂儿子怎么了,但她也不敢喝斥,只能耐心等待小福回心转意.但结果让她失望,小福并未向父亲道歉,而是决意出门远行.
她问小福：“钱够不够？”
“够了.”小福说.小福手里有店面盘掉的钱,出门游玩一阵绰绰有余.但他也恍惚觉出自己没良心,至于怎么个没良心法,他不敢细想,细想了就出不了门了.
因为年轻,小福将背负的都放下了.他出门去,像投一枚石子在心湖里,要多久才有回应,不知道.
小福去了海边,住在渔村里,那边一片民房都是小旅馆,美其名曰渔家乐.小福以前来过这里,结识了一位渔民.此次前来,他找到这位渔民,住在他家.白天小福跟着渔船出海,航到防波堤边,便下船.再过去就是无遮无拦的大海.小福并不想真正跟着他们出海捕鱼,在防波堤边的海上饭店待着,就算在海里了.
海上饭店由一排渔船绑在一起,模仿“火烧赤壁”时曹操的做法,船与船之间铺垫竹筏,走在上面轻微摇晃,但不至于让人头晕.
小福坐在窗边,看着一船船游客前来.有人一踏上海上饭店就作惊恐状,有人则迎着海风大摆pose,要求同伴为她捕捉美妙瞬间.
有时小福会拿出手机偷偷拍几张照,游客在背景里,或惊慌失措、或张牙舞爪.小福其实无意捕捉这些表情,他希望镜头里能突然闯进漂亮姑娘.这个想法很实在,也很难实现.
小福在海上饭店待了一个星期,连张像样点的照片也没能捕捉到.按理说这不可能,来海上饭店大都是游客,按照概率,总有一两位养眼的吧,但确实没有.
每天晚上,小福躺在床上删手机里的照片,一边删、一边叹气.当然,删照片的时候,他刚好回想一遍白天的海上饭店,轻微的摇晃以及美妙的海鲜.
小福尿酸偏高,不能多吃海鲜,这点上他深感遗憾.他想,如果做为一个渔人,尿酸偏高,那是活不下去的.但是根据达尔文的进化论,尿酸偏高的人在海边应该没有,因为早被淘汰了.
小福在海边待了十天,有些腻烦.他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待下去时,大方给他打来电话,“小福,跟你说件事,金鹏程被抓了.”
“怎么被抓了？”
“他女朋友跟他掰了的事,你知道吧？”
“不知道.”
“他女朋友要跟他掰,他就追上门去打人,打伤了女朋友.这不算,还打伤了她爸爸.”
“疯了疯了.”
“关几天出来就知道轻重了.”
大方感慨一番后,问小福什么时候回来.
小福说：“这就回来了.”
小福收拾了行李就回去了.看起来,大方打这个电话正掐在点上,但这个情况大方可不知晓.小福与金鹏程关系不错,金鹏程出了事,大方想当然要第一个告诉小福.其实大方有些幸灾乐祸,金鹏程活该这样,这人迟早要出事.
金鹏程跟大方打过架,那是高中的事.有一次金鹏程抄同学作业,被老师逮住,拎到讲台前忏悔.老师走后,金鹏程没事人一样回到座位上.大方是班上管纪律的,自然要加以制止,于是两人吵起来.
大方第一次见识金鹏程的火爆脾气,还没说两句,他就动手了.大方的鼻梁被金鹏程的铁拳砸了下,登时鲜血直流.大方懵了,同学们也懵了,但金鹏程不为所动,继续甩拳.
大方被打趴在地,胆小的同学逃了出去,胆大的同学试着将金鹏程从大方身上拉开,但未能成功.后来还是学过搏击的体育老师进来,制止了金鹏程.体育老师将金鹏程双手反扭在背上,押送到校长室.
小福亲眼目睹了这场战事,同时他做为大方的朋友,努力制止而未能成功,不由深感遗憾.但意外的是,小福的举动让金鹏程印象深刻,事件平息之后,金鹏程主动与他结交,两人成了朋友.
06
小福去看守所看望金鹏程.金鹏程眼神散乱,颓废似绝症病人.小福安慰他：“多大的事,别想不开.”
金鹏程一直摇头、一直嘟囔：“我也不想的,不想这样的.”
小福叹口气,不想说什么了.
金鹏程算不上是恶人,只是脾气暴躁些,但此次事件后,就被圈定为恶人了.多年以后,人们提及往事,少不得要说他打女友一事.
小福见过金鹏程女友,普通姑娘,没什么特别.但她对金鹏程百依百顺,金鹏程也很享受这种依赖.有一次金鹏程请几位朋友吃饭,女友小鸟依人坐在他边上,还不时摸一下他耳后的头发,此情此景让大家觉得他们很快就会结婚.
没想到女友突然提出分手,不要说金鹏程想不通,大家也百思不得其解.但结了婚都能离婚,分个手算啥？金鹏程动手打人就不对了.在这件事上,小福不支持金鹏程的做法,他甚至有些纳闷,怎么就跟他成了朋友？小福心里嘀咕,以后再也不跟金鹏程联系了.
小福走后,金鹏程继续愁眉苦脸.在从看守所出去之前,他大概也好不起来了.
小福再次见到她是一个月后,她像往常一样,在学校门口等儿子放学.
小福走过去,向她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小福,以前在这卖过烤香肠.”
她点点头,笑了笑,表示记起来了.
但小福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装做路过这里,挥一挥手,走了.
烤香肠店关门、去海上游玩,这些事都不能阻止小福想念她.小福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想念一个陌生人.更为可怕的是,小福无法抑制这种想念,他在梦中遇见她,亲吻、拥抱,甚至上床.从某方面来讲,小福觉得她已经属于自己.
但是一回到现实,小福要想见她,还须鼓足勇气.
小福鼓足了勇气,见面也只是轻描淡写,这让小福心有不甘.
第二天傍晚,他又假装路过学校.
她正跟另外一位同学的妈妈讨论妈妈经.小福走过去,跟她打招呼.她愣了愣,问：“有事吗？”
“没什么事.”
小福说完这话就后悔了,因为气氛变得尴尬.时间静止了,树上的鸟飞不动了,挂在枝头摇摇欲坠.小福的额头蒸出汗来.
幸亏此时放学了,孩子们叽叽喳喳出来了.
时间又开始“嘎登嘎登”运转了.
她走过去牵儿子的手,小福也跟过去.孩子认识他,叫了声“叔叔”.
她又问小福：“真没什么事？”
小福很肯定地说：“真没什么事.”
“那以后不要来找我了.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请你不要来找我了.”
小福很认真地“嗯”了声,转身走了.小福一直向前走,不敢回头看.走了很久,小福回过头时,他们早已不见.小福有些心惊,突然意识到下次再来,人家说不定会报警.
这时,小福有些庆幸自己在没太讨人厌时就离开了.之前是陌生人,之后还是陌生人,挺好的.但小福并不能真正说服自己,他的心开始痛.他不能向前走了,只得蹲在路边,看过往车辆呼啸.他想,此时来一杯烈酒,从喉咙烧到胃部,才好.只是,英雄末路,做什么都不妥当.
小福一直磨蹭到深夜才回去.他先是坐在街边咖啡馆里,喝冰水.这很不合理,但他这么要求,服务员就给他送来冰水.小福晃动着杯子,里面的冰块碰到杯壁,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后来小福饿了,点了五块蛋糕.小福一边吃蛋糕、一边打冷嗝.蛋糕缓缓进入胃部,胃酸使其融化,产生热量.后来,小福开始打饱嗝.他结帐出去,继续寻找可去之处.
他去一家会所洗了个澡,在躺椅上躺了会.有人过来跟他聊天,他睁眼看了看,是个画着黑眼圈的姑娘.小福闭上眼睛,表示不理会.姑娘就走了,她赤着足,走路悄无声息.
她走后,小福有些后悔.讲讲话也好啊,画个黑眼圈又怎么啦.
小福在家里睡了三天,然后出门找工作.
他对工作的要求不高,没怎么折腾就谈妥了.
他一脸开心,向父母宣布找到工作了.
说这些话时,他表情夸张、手舞足蹈,像是换了一个人.
老福对此很满意,终于表扬了一回.
小福缓过神来,不客气地提醒：“别高兴得太早.”
老福有些生气,“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高兴得太早？跳来跳去有什么意思！过日子不踏踏实实,你以为真能行啊！”
小福懒得反驳,他知道父亲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可能有别的想法了.但小福也很郁闷,自己能悠闲自在过日子,还不是托了父亲的福.
07
小福的上班地点在五美大厦旁边的一幢小楼里,早上坐公交车需半小时.在这个城市,这点距离算是不远不近.
早班车上有人买了豆浆、油条、馒头上车吃,小福见了忍不住提意见：”下次不要在车上吃东西.”
那人看看小福,只顾咀嚼,理也不理.吃完后,他动作夸张地将垃圾扔进垃圾桶里,扔完他看看小福,意思是说：我把垃圾扔垃圾桶了.小福扭过头看窗外,再也不言语.
这时,有人唤小福.小福转过头去,竟然是苏楠.
苏楠是小福的小学同学,小学毕业那年在操场上打过一架后就再也没见过.所以,苏楠能将小福认出来,不容易.
苏楠问：“你也去五美大厦上班吧,你在几楼？”
“五楼.”
“我在十二楼.有空上来找我,我们公司的休息室可以喝咖啡.”
小福“唔”了声.小福知道十二楼是家大公司,休息室里有跑步机,还有糕点房.有一次小福和同事偷偷去了那里,喝了杯咖啡.小福这样做,完全出于好玩.但小福忽然觉得,可能那次已经被苏楠认出来了.因为当时休息室坐了一些人,他们西装革履,正在轻声交谈着什么.
小福说自己在五楼并没有错,只不过是五美大厦旁边的小楼.小楼共有五层,每层都有几家莫名其妙的推销公司,小福上下楼梯总能遇到行色匆匆的员工.如果有人停下来搭话,小福会心怀警惕,含糊其辞.
小福这么做实在出于无奈,因为他自己每天需要随机拨一百个电话,老板给员工的任务是一个月推销一千份洗涤用品.小福干了几天,觉得要完成任务完全不可能.小福想起电影里推销员的悲催生活,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重蹈覆辙,与其苦苦挣扎到月底颗粒无收,不如就此退出.
08
小福不去上班了.小福的理由是不想每天花一个多小时在公交车上.这个理由太牵强,老福忍无可忍,开始责骂：“有点出息好不好,上两天班就不去？”
小福说：“不想去.”
小福这样,老福就没办法了.不想去还能怎样？总不能绑着他去.老福心里烦躁,少不得要说老婆宠孩子,把孩子宠出毛病.
母亲在这个时候屏气凝息,理也不理父子两个,跳广场舞去了.
09
广场舞大军其实是个圈子,大妈们在一起,切磋舞艺之余,也要谈一谈家常里短.母亲在她们中间算是有福气的,老公能赚钱,儿子又孝顺.
小福确实挺孝顺,有一次母亲心血来潮要吃鲜荔枝,小福就网上买了十来斤.母亲放在冰箱里,每日吃几颗,足足吃了一个月.老福看了直摇头,真是戳气.
母亲走出家门,走进广场舞大军,家里两个男人的战争也就抛诸脑后.母亲在人群中慢慢晃着身体,像是在波涛上摇晃的船.在这里,她有种莫名的优越感.其实刚开始并没有这种感觉,几次闲聊之后,她不由得要挺胸抬头、自我感觉良好.因为多数人在抱怨自己的生活,唯有她怡然自得,觉得生活没什么可抱怨的.
母亲迷上广场舞之后,小福就在网上搜罗了一堆批评意见,打印出来,放在饭桌上.
母亲不理他,“你操心自个就行,操这心真是闲着.”
一家三口说什么都说不到一块,也是累.
10
小福一闲下来就开始想她,但小福也明白,这事唯一的结局是遗忘.他决定最后一次去见她.
小福靠在一棵大树旁,假装看手机,实则用余光向校门口瞄来瞄去.她没在意小福,接了儿子就走了.
她跟以前一样,生活没有丝毫变化.小福觉得这样也好,一种不可能的关系换不来一种可能的关系.
她走后,小福长长吁了口气.他有些懊丧,他安慰自己,做白日梦好过无梦而眠.
11
小福回去后,坐在阳台上抽烟.他家小小的阳台蜗居在一栋老式居民楼里,仅能放两张凳子、一张桌子.小福坐在一张凳子上,另一张凳子则放着打火机.老福走过来,将打火机拿到桌子上,然后坐下与小福说话.小福只是“唔”了声,并未作答.
老福帮小福在朋友的朋友公司里找到了工作,让小福后天就去报到.老福要求小福去理个发,弄得精神点.老福说完这些就走了.按照习惯,他将打火机放回到凳子上,连方位、角度也与原来一样.小福看着,觉得有些郁闷.
他站起身,伏在阳台上看楼下来来去去的人们.他家在六楼,水泥栏杆被雨水冲刷久了,变成灰色.这时,母亲开始喊吃饭.
小福说：“你们先吃,我不饿.”
老福对老婆说：“我们先吃.”
两人开始默默地吃饭,筷子碰到碗边,发出轻微的声响.
小福在阳台上待了会,走回室内.他从饭桌旁经过,没有停留,迳自出门了.小福将门轻轻碰上,他到了室外,这样他就听不到屋里父母在说什么了.
小福漫不经心走下楼梯.他边走边想：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好起来的.
青年论文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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