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论沈从文的两个文学世界以《边城》和《八骏图》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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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沈从文的文学创作一方面以表现湘西的独特之美为主题,他憧憬并追忆着湘西的自然、人性之美,另一方面他对现代都市生活的腐化堕落进行了批判,深深地表现出对都市人虚伪,自私,做作的厌恶.沈从文的两个文学世界是他生活及思想最真切的反映,他的文学世界展现了其对追求美好纯真人性的渴望.
关键词:沈从文都市世界湘西世界
乡下人
沈从文自小生活在湘西,这里有奇山异水,淳朴民风,这方水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孕育出了其笔下美不胜收的湘西.作者汪曾祺曾说：“沈从文在一条长达千里的沅水上生活了一辈子,20岁以前生活在沅水边的土地上,20岁以后生活在对这片土地的印象里.”离开这片土地的沈从文受到了大都市物欲横流的冲击,面对都市社会的黑暗与丑陋,他在文学创作中开始了无尽的批判和讽刺.无法忍受都市生活中肮脏不堪之事、道貌岸然之人的沈从文,固守“乡下人”的自我角色认知,正是基于这样的身份认知,他对湘西风土人情的描写遵循了“乡下人”的忠诚,对都市世界的探究也透露出了自我独特的视角.
一、从《边城》看沈从文的湘西世界
《边城》是一部经过作者理想化的作品,它描写的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生活,当时中国社会的大环境是战争频繁,各地动乱不安,但在沈从文笔下的《边城》并没有被这种氛围所笼罩,它给读者展现出的是自然、和谐、美丽的湘西世界.作品中虽能看出现代商业对这片桃源净土的点点腐蚀,但更多的还是表现了湘西的自然之美、人性之美.
（一）自然之美
茶峒山城是一个景色优美、宁静,有着淳朴民俗风情的小城,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既浑然天成又颇为独特,静静的溪水、水边的白塔、翠色逼人的竹篁……这些景物都在尽情地展现着小城的魅力.小说开头就深情地描写了这样的景色,“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远近有了小小差异.小溪宽约二十丈,河床是大片石头作成.静静的河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却依然清澈透明,河中游鱼来去都可以计数.”［1］作者笔下的景物描写不俗不媚,将这种自然的韵味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整体显得十分清雅古朴.王润华认为这其中的描写是一副山水画的结构,“整本《边城》几乎都是由这座山水所构成,小说人物,只是点缀山水间之小黑点而已,更谈不上将个别人物放大和给予个性之强调.”［2］单从自然之景来看,这里是没有受到污染,令人神往的舒畅景色,作者的文笔仿佛画笔,给我们展现出一幅美妙的山水画雏形,这画中其他人物、事物的描绘反倒成了点缀之笔.
除此之外,作者在描写自然景物时,也非常注重与人类之间和谐的关系,《边城》中的人物描写,往往与自然融为一体,如“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春天时,只需注意,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可沽酒.”［1］在这幅动人的春景图中,人也成为构图的一个关键要素,如果缺少了人就缺少了灵动之气,这幅图也就不成为一幅完图.因此《边城》中的自然之美不仅致力于古朴清雅,更强调自然与人的和谐关系.
（二）人性之美
沈从文对于人性的讴歌和赞美可谓是其文学创作中的核心,“《边城》,更准确一点说,应该是一幅描绘人性的风俗画,一首讴歌人性的赞美诗.”［3］,在《边城》中忠厚善良的爷爷、单纯美好的翠翠、充满勇气与义气的天保大佬和傩送二佬,以及过渡的客人,商人,水手等等,他们的身上都闪耀着最美的光芒,这些拥有美好人性的众人构成了茶峒山城和平安静的一隅.
老船夫已经七十岁高龄,精神劲儿足,人也格外健朗.他撑船摆渡,不管白天黑夜,刮风下雨,都忠于职守,对他来说,五十年如一日,每一天都是美好的开始.自守渡船的责任落在他肩上,他从未失守,直至死亡；老人热情负责,常在船只上免费供应烟草、茶叶,受到渡船客人金钱的馈赠时,必要一一拾起,递还给对方；老人与人相交时友爱尊重,与屠户讨价还价只为不占便宜,有人讨酒只管喝足.这些美好的品质在老船夫的身上闪闪发光,他是如此善良.
翠翠就是在善良的爷爷抚养下,在自然的熏陶下,生得淳朴,犹如山中的一股清泉.自然赐予了翠翠身上的天真善良、热情活泼的因子,她是一个富有灵性的动人女子,在大山里嬉戏的她始终保持着透明和纯净.她被英俊勇敢讲义气的二佬吸引时,又充满着少女的娇羞,面对诸多不顺的爱情,最终选择了等待,足以见得少女那一颗对爱情矢志不渝的心.
天保兄弟身上也处处洋溢着自然、纯洁与勇气,作者让两人同时爱上了一个姑娘,两兄弟相争却无关钱财、地位,这种争夺显示的是他们对爱情的忠诚、坚贞.最后,弟弟要替哥哥唱歌,哥哥要以离开来成全弟弟,兄弟两人的情感是多么真挚感人,他们之间显示了一种高尚优美的情操.
《边城》中的人性美还表现在小说中的其他人物身上,如性情浑厚的,关于一个女人身体上的交易,却也写出了与水手之间的动情.再如船总顺顺,他大方洒脱、慷慨济人,还大公无私,他的身上少了商人的一份阴险奸诈,多了一颗仁义之心,《边城》中这些正直善良的人们在自然的孕育下,都闪耀着人性美的光辉.而自然愿意馈赠,人乐于接受自然的给予,作者在这里要表现的就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他自己也曾提到：“我要表现的本是一种‘人生的形式’,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4］这种健康自然的人性之美在书中的表现是极为普遍的.
二、从《八骏图》看沈从文的都市世界
“沈从文对城市生活的描写,始终是同乡村对照着写的.与发掘下层人民身上的美德相反,对于‘衣冠社会’,他从‘整洁’中见出肮脏,从‘文明’中见出懦弱,从自大中见到渺小,从‘聪明’中出虚伪.”［5］通过沈从文笔下都市世界的描写,我们能看到都市人生活在自私、虚伪和懦弱之中,他们的生活是病态的,令人厌恶的.
沈从文在《八骏图》中对知识分子的讽刺意味相当浓厚,“八骏”本是指周穆王最出色的八匹坐骑,在文中指的是八个大学教授的头衔,作者通过对这八人丑态的刻画,展现了“都市人”满口假仁义道德的病态.这八位赫赫有名的专家因受到同一所学校的讲学邀请而集聚在一起,这些人在学术方面似乎各有各的见解,在女人面前却都露出了最丑恶的嘴脸.众人面前他们显得清心寡欲,典雅端庄,内心却有着无法抑制生理,但为了延续他人眼中翩翩君子的形象,这些教授都笼上了厚厚的虚伪外壳,透过那层皮肉来看,他们的精神都显得如此萎靡不振、肮脏不堪,他们身上传达的“都市文明”因为受到社会道德及思想观念的压制,已经变味、变形,这八位教授身上共同展现的是“都市文明”对人性的扼杀,生命的摧残.
教授甲房里半裸体的广告美女画,《疑雨集》、《五百家香艳诗》,以及窗台上红色保肾丸,鱼肝油瓶子、头痛膏,房间里的陈设已经表明他远远不是白天里那个思想健康、传播高等教育的学问家,这些都象征着他畸形变态的心理,平日谦谦君子压制自我的教授甲最终落得个抑郁成疾的下场,头痛膏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教授乙同达士先生隐喻而又兴致勃勃地讨论女人,在沙滩上用手指轻轻的很的拂拭壳上粘附的砂子,这些描述表现了教授乙长期自我压制的,他所表现出来的对女人的爱是畸形的；教授丙讲述他人的禁欲事件,却走不出自己的迂腐,口中说着恋爱是儿女们的事,眼睛却盯着墙上挂着的希腊爱神照片,而他对自己内侄女的臆想更是让人感到极其变态；教授丁喜欢女人,他不仅仅要得到女人,竟要让女子嫁给个不如他的人,以保证自身爱的新鲜活泼,这样的想法不仅仅是在折磨自己,更蹂躏了女人,但他自己还沉醉在自我建构的精神世界中,觉得是一个很睿智的想法；教授戊为了摆脱家庭的牵制,选择了离婚.他认为家庭只是沉重的枷锁,人人交往既无趣又无味,但在都市中过着群居生活的他,又想逃离群居,这是多么矛盾的事情.在小说最后,作者故意虚化了教授庚的形象及语言,这是为了告知读者都市中还存在着许许多多个病态的都市人形象,他们都隐藏在人群之中,外表光鲜,可心灵已经被侵蚀.
小说中的达士先生认为其他教授都是带一点病态的,他还试图拯救这些人的灵魂,但从他第一眼看到黄袍子女人时,他就已经开始摇动,而最后面对女人的引诱,他完全跌入了的深渊.表面看起来对爱情忠贞不渝的达士先生,骨子里却是个难以把持自我的喜新厌旧之人.
通过作者的刻画,我们看到《八骏图》中这八位教授都有着渊博的学识,但知识无法拯救他们精神上的残缺,这些人空虚的心灵、难以克制的都会紧紧地遏制住他们的喉咙,患上“城市病”的他们早已经跌入的深渊.而作者力图证明的也就是所谓的“都市文明”压抑了人性的,人们又回到了“存天理,灭人欲.”的原始状态,那么从这一点来看,都市文明反倒是在退步.对比《边城》中人们的淳朴善良,对爱情矢志不渝的追求,再反观生活在都市,受过高等教育熏陶的八位知识分子,他们因压制自我,而产生了道德沦丧、心理变态.通过对比可以发现,沈从文所肯定的是人性中自然、健康、和谐的生命,而克制自我,摧残自我心灵等违反人性的病态思想是极其迂腐错误的.
三、两个文学世界对立的原因
沈从文一直坚持以“湘西世界”和“都市世界”为文学创作的主题,他着力赞美乡下人朴素的人性美、批判都市文明对人性的压制,这两个文学世界对立的原因在于他对自身“乡下人”的认知以及对人性美的最终追求.
首先,沈从文对自己有着“乡下人”的认知,“我实在是个乡下人,说乡下人我毫无骄傲,也不在自贬,乡下人照例有根深蒂固永远是乡巴佬的性情,爱憎和哀乐自有它独特的样式,与城中人截然不同！他保守,顽固,爱土地,也不缺少机警却不甚懂诡诈.”［6］.“乡下人”在这里代表的是一种自然本真的生命,是与变形的都市文明相抗衡的力量,这样的自我定位显然是经过沈从文的理性思考之后对自己作出的.尽管他在城市生活了不少年头,但他在乡下的世界找到了最本真的人性,感受到了自然的生命.“乡下人”的称号对于作者来说,不仅仅是身份更是他对自己的深刻认知.因此他对湘西世界的描写就是一个乡下人对那片土地最诚挚的感情,他忠诚地描写了自己生活的经验,他的写作表现了对乡土的热爱.
“乡下人”的视角使他的文学创作淡化了现实社会中的时代主题,而是把生命置于作品的中心地位,他要着力表现乡下人自然率真、自由自在的品质和精神.这样的写作视角使他发现了湘西世界的题材领域,并影响了他一系列的作品,因此在表现美好湘西世界的作品中,他总能表现出一种从容、恬静的生活态度.
除此之外,通过两个文学世界的对比,更深刻地揭示了作者想要表达的主题——呼唤人性之美.无论是湘西世界中人性之美的呼唤与讴歌,对生命朴素自然状态的深层次挖掘,还是都市世界的人性扭曲与病态,生命堕落与虚伪的批判,沈从文写作的最终目的都是呼唤人性的美与善,而通过这两个文学世界的对比,能够更直接明确的展现他对人性中优美、健康、自然的追求.
综上所述,沈从文笔下两个鲜明对立的文学世界,其构建视角很独特,沈从文追求单纯之美,却未将笔墨停留在湘西的净土之上,而是进一步地挖掘和展现人性中深刻的部分,他这种将乡村文明与都市文明进行对比,为其小说写作开拓了独特的视野,我们也能从中见到他独特的理想追求.总之,沈从文在创作“湘西世界”与“都市世界”时,通过人性美与人性恶的深层次描写,探索了人类究竟该如何生存,并表明了其追求真善美的人生态度.
文学世界论文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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