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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有关专科开题报告范文 跟李梅散文三题有关研究生毕业论文范文

版权:原创标记原创 主题:散文范文 类别:毕业论文 2024-02-14

《李梅散文三题》

本文是关于散文相关自考开题报告范文与李梅和李梅散文和散文有关论文范文数据库。

作者简介:

李梅,女,河南信阳人,教师,河南省文学院高级研修班学员,河南省散文学会会员,《年度信阳散文》编委.有散文作品发于数十家文学刊物,曾获全国散文原创大赛一等奖,部分作品入选《河南省青年散文作家作品专辑》《2016中国精短散文精选》等多种散文选本.

夜色弥漫

1.沙落子时

还是同一个角度,只是今晚的月亮没有升起来.白天的温度和夜晚初始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只是窗棂里少了月.月不是窗的一部分,但月嵌入窗里,窗就有了伴儿和几分别致.

我想起“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一句,月的光辉慢慢流转到红色的阁楼,顾盼低照.眼前窗并不是朱色,是平常的状貌,没有镂空的雕花,人也不是无眠的,但并不觉得因此丢失了什么意境.

有窗有月,有窗无月,不过是不同的存在和变化.想起昨晚的月,是半圆多一点儿,边缘并不是很满,也不是很大,却恰恰好看,是充实而有生命力的芽儿,望过去,不知是要长出玫瑰的瓣还是秋葵的果,总觉得那芽儿的未来是美好或茁壮的.

这是时间的沙漏,在白日与夜晚交接处的一刻,如同海与海的交界线,此时是酉时.白天是沸腾的海,夜晚是浪花的栖息,一切所见投映在视觉的平仄里,如贝壳和海螺随意散落,慢慢流逝.

窗外那棵乌桕树,叶子已转红,藏匿在夜色里,但白日里看过,便如同标本,框在了心里,白天的喜悦和美善会向夜晚长出另一些枝叶,白昼和黑夜也许是一棵树的两个枝,或者是一片叶的两面,生机不同.我不时地抬头看一下,看一下,心里是橙红的.我们对事物的再现总是期待,那些经过的美好长成我们日后期待的一部分.

夜幕来临时,并不着急打开灯光,白日里的光芒和温暖储蓄着,还可以延续照亮一些时候.黑色有时是会发光的,像黑色的衣物反而增加年轻白皙女子的气质,重要的是,黑色的浓度和环境,更适合一些光亮的部分穿过,譬如思绪,譬如心情的灯盏,想象没人黑暗的平静,有身着素棉的柔和感,自身携带光亮,夜是最好的衬托.

远处住户的一窗灯光,衬得好似那几块不多的光是暗,而暗处都是光.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我们随时可以尝试把生活扭亮.我不知道这种感官的能力可否作用于现实,学会从暗处寻找生机,让心里的那一小片光不至于刺人耳目,而周遭不明亮的部分能够在此刻翻转.

一生中有无数的夜晚,而每一个夜晚的前世,都是不同的白天,我们把这每一天都看作一生,如果可以这么假定的话,那么生生世世就可以实现了.如同今日,一个人读书、晒太阳、做酱爆鸡丁、写喜欢写的字,再晒几十枚香菇.这就是平凡的一日,不像往常里早出晚归,并不知道室内有如此好的采光.若要是将这一日当作一生来看呢,是平淡还是够充实,是寂静还是安然,逝去的这一日会遗憾吗?似乎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如果觉得不甚理想和欢喜,明日就尝试不一样的感觉.

一日短暂,可以欢喜,可以忧伤,可以相爱,可以相视,短暂而灵动;一日也不短,但足以让人有朝花夕拾岁月匆匆的紧迫感.且将今日作今生,是否珍视、是否真实、是否坦然,只是长度不同罢了.像个后世人一样,在明天看自己的今天,看夜幕降临时被弥漫夜色包围的那个自己,也看其他时刻不同的自己,真是别有一番意味.

如此这般,此时便是一日中暮年了,夜色遮蔽了头发的颜色,就权做暮年之人体验吧,若是不想,就打开灯看光彩鲜活的自己,有温暖灯光的夜晚如何不是黎明?

是的,在子时,夜十一点到凌晨一点,是我们的重生,然后在安睡中度过我们的幼年,沙落无声,黎明到来,青春伊始.

2.泼墨与仪式

某个夜晚,再一次经过那熟悉的街道时,觉得道路宽了许多,霓虹灯和路灯亮了许多,而脚步却并无张扬的快意,大地如纸张,落地如键字,每一步都是书写.有时候,夜晚将白天的欢乐包裹起来,经过的道路或如线团一样,散落开来,直至原点.

总会有一只淘气的猫对时间的线团穷追不舍.我们不得不在某个晚上像奉命帮母亲缠绕散线的孩子,一圈一圈卷绕整理,将经过的部分梳理圆满,那意境枯燥认真或者神思美妙.

人这一只蜗牛的重壳,兴许是与生俱来的背负,如同骆驼的,始终在沙漠的广袤里耸动,如同种子需要叩问大地,并推开石块的无辜.在天地之间,渺小应对寥廓,一目观众生万象,自然是难以轻松的.而那一些脚步呢,仿若一枚枚双子叶的种子,向下求生,向大地要一些幸福.我们经过的那些段落,未必总是如线般柔软.

兴许像灰尘,即使天天打扫,也难以明净如初;照镜子,在清晨平静地审视,却终有一日惊讶于容颜的改变.即使欢乐,即使缤纷,也依然要记得生命的来处和去处.

这是夜晚泼墨的领悟.当我经过某个十字路口,脚步在夜色里随意散落,如同墨色上点染的花朵.年少时换下布鞋,期许可以走出更广的天地,后来是生动的高跟鞋,变换气质和节奏,再后来,回归舒适的平跟,回到运动和布艺,甚至扔掉鞋子,回归海滩,换上旧鞋,回到乡村的田野,回到一种果实植株旁边的泥土上.

淡人淡出,花开花谢,十指已是粗糙.日子短小了,也在昼短夜长的欢乐里担忧时间的慌张.这一生的线段也画过了不少,慌张之余,却好似最后登上山峰的人,意外地看到了云海或者日出,倍生欢喜和珍重.且截住时间里长出的急迫,和生命比例里错位的部分,一寸和一寸,去要踏实和温暖的光阴.往日可谏,来日可盼,愿晨光熹微,翌日妥帖.

法国童话《小王子》里说,仪式感就是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时刻与其他时刻不同,只是不同,不等于喧嚣和示人.走到一生中的某个晚上,有时是仪式一般的感觉.你经过某个路口,在某个站牌下停留,一阵阵的远光灯划过宽阔的马路,霓虹灯在头顶空洞地繁华,而我知道,一个夜晚的灵魂气质,在于你内心的瓷实和这一些未名的凝重.

敬畏时光,感谢命运如此待我,宽宥我在尘世绚烂里的捉襟见肘,念我一日耕耘,一日素朴,不曾乱了心.路灯依傍,温暖在侧,不必惊慌打探明日.人作用于这个世界的,不单单是你的双脚,还有你周身的气流和局面以及空气指数.搁置是一个救生圈,无论你能否泅渡.如同灯光对于这个夜晚的救赎,如同沉重以后,步履匆匆.

总是很轻易地就过了很多年,我们在长大,曾经的大人们在衰老,曾经的老人们去了遥不可知的地方.这些年,看见过青葱繁茂,也听见过病痛衰老,知道生活有苦难叵测和繁华的谎言.时间带走了许多人,年轻的她,壮年的他,风烛残年的他们.时间也即将带走一些故事,一些树叶和落花,正如秋天来到了,冬天落了雪.从最初的恐惧和惊讶,到后来的平静和沉默,像雪覆盖住最后一片裸露的泥土,人们在心里短暂地洁白和难过,然后又各自刷新.老房子刷新成新房子,旧瓶可以装新酒,然而面对时间,我们只能沉默,再聪明的人也是安分.

我们继续编织生活,一针一线,保持轻盈和明媚.我们有时就像一个观众,被不同的人唤到不同的地方鼓掌,这是编织之外的部分.那些营造的各种氛围,待你说出美丽的违心的话,或摘走你心里的一枚果实.我会盲目疼惜那些试图嫁接自己的人们,在并不适合或者力不所能及的山枝上,甚至为了景观的奇特,不惜虬曲了枝干.

个体的生命是渺小的,是微不足道的,但也是沉重的,这种轻盈和沉重构成一种夜色般的神秘.凝重不仅仅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生命手礼,也是一粒盘结在你胸前的纽扣.我们只能负重前行,如同是行军的战士.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在时间的涯里行军,行走在日出日落般平常的愿望里,行走在人世缭乱缤纷的之流里.

3.夜中一粒

冬天的夜晚来得比平时早.黑是个吹响的小哨子,夜是一片小树林,神秘而又悠闲.我们起初抱怨这林子太深了,后来便觉得安适,时间终是均匀了一切,在昼夜交替之间.

这种变化,使安静多于喧嚣,理性多于感性.黑与白的转换,像是钢琴的键盘,我们仿佛站在一架古老沉默的琴旁边,白昼与黑夜,是我们的琴,黑白相间的日子,就是我们的弹奏.是啊,人这一生都在弹奏,高低起伏,疏密变化,就在那些平凡的日子中间,和谐而盎然.在每一双手之间,岁月葱茏,你会听到人群的交响.

在夜晚的某个地方坐下来,夜色如绸.人一粒、两粒,或者几粒,并不影响.“夜不是为着所有的人,夜把你和你的邻居分开”,当你在巨大的画卷上找到自己的角落,然后勾勒自己的溪流、山川、一抹炊烟、一个小的鹅卵石.当然你也可以抱住你心里的乐器,弹奏或者神思.我们缩小了自己,世界会显得没有那么拥挤.

和一些声响保持适当的距离,建筑的声音、装饰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儿童的稚语.声音是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也怕黑,黑时人们会减小一些音量,黑夜不需要动手,声音自己会拧小一些.在夜幕下随意安放,身体柔软如猫,截住了步履,即使梅花朵样的脚印也暂不开放,不过梅花和夜的黑色虬枝是绝配.

最好的夜晚是静态的电影,各自移动或安适,并不发出卓越的或尖锐的声音,剧情是文艺的、生活的,不是战争的、恐怖的,夜色弥漫的时候,剧情正风生水起,而也消音一般,让那些嘈杂的部分隐匿.当然我们也不必是静止的,可以安放,可以聆听.

夜晚刷新了一切,示意安静.夜晚是适合聆听的时候,冬天的夜是听者的旷野和山峦.我们有时需要离开人群,需要离开那些华丽声音的八卦阵,去听见更为真实的音色.真实让一些树木脱落了树叶,让话语剩下主干,少了枝繁叶茂.你有时会爱上那些挺立无华的冬天的树,好似觉得这个世界比什么时候都更需要坦诚.

不必有绝佳的听力,听见每一个人的或心声,权且都不必,不必听见心音汇流中的旋涡,如果真有密语、深渊、跌宕、暗声,不必过于专注杂音,或者掘探他人,或者如同一位穿越者,背负许多玄机.更多的时候,听见自己,听见风声,听见鸟鸣和爱,听见那些眼睛可以看见的善和恶.

内心丰富和坚韧的人,从来不觉得夜的冗长,一首曲子反复聆听,就是平常的不平凡.即使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刻,我们可以听见夜不同的分隔,十二个小时,可以是梦的田园,也可以是荒野,比肩而立,却不能听见同样的世界.在冬天的夜晚,有时想听到山谷的回声,想要听见落雪在枝条上晃悠.

我读过的诗里说, “我经常在夜里祈祷:只用手语而不是言语,祈祷会悄然生长.”是的,是那个“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的吟者.我用微闭的双目映现那些字,然后一个书页飘落在夜晚.寂静的夜,从不是空洞和晦涩,而是饱满和充实.

冬天的手指是慵懒的,冬天的琴弦会落上一些雪,冬天的夜晚是不肯辩解的寂静.没有一些喧哗的水,没有话语如残叶铺满地面.人生因夜色弥漫而宽阔,话选择说给懂得的人,世界因听到的声音和聆听的姿态而不同.

幽居的水

今日对这水的拜访是不同的.我们一行只有两人,而要去的也只是简洁的山和水.在最好的心境里,有最相宜的风景,只是多走了一些路才到达.我们和山水对坐,有彼此会意的样子.你从哪里来?山水不问,我很感激.山水何不同?问也多余,便也无声.

问水路上,行走的踪迹也是水流的样子,弯弯绕绕,并不刻意设定,步履平静,仿佛人影也清瘦起来.水是此行的主题.秋日之水净瘦,人自然也不适合赘余.阳光从无到有,水一粼一粼地靠近,有时星光一般的闪动,水如此光彩夺目,如同光芒来自安静的灵魂深处.

水背后的山半隐,深厚的样子,水因山而藏,而幽,而远.而更远的地方,是山连绵的侧影,远望如一笔带水后轻描的淡痕,而那些山是沉实的.水一直延伸到到目光的远处,到看不到的山影之后有更远的曲折,在这最好的山水写意里,词语如落叶一般,有形容不出的枯萎之美.

我们在水的深闺里.水忽远忽近地,水淡入淡出,我们在这天然的构图里将自己涂涂抹抹.有时试想退出这画面,山水幽居净透,又不舍那况味,仍走到水的近侧.人在最好的风景里变得安静,在幽居的水面之前敛声静气.不是不敢高声语,是有不小心惊扰而滴洒了一滴山水画的墨一般的担心.水幽成世界洁净的,卢音会震落一些水润的花瓣吗?自然天生动静有度,人过分地走入和喧嚣,任何人为的圈划和禁锢,都是折损.脚步若无节制,无异于置入自然的利器.

水幽然而不色冷.山色亦是水色,水映倒着山.那些树们姿态各异,风轻动,叶颔首.由绿转黄,或者遍树金色,有的是一树红,水的清明晰了它们的色泽和层次,有的枯叶落在水上,开启摇曳的另一程.我相信自然的一切,每一道水纹,每一枝树叶,水迂回的每一道湾,适度散落的每一块石头,都有着自己的心意和彼此相通的语言,在最为天然的山水至境,人类的语言不再流畅,偶尔传来的高分贝人声,并未见愉悦的深情.

我们在一些水的面前小心翼翼,但又无比自适,即使久坐也不觉得单调.那感觉是去到老友的家里,而主人并不在,随意拉一把椅子坐下.水是我们的老朋友吗?这是家乡近处的水,来往有些次数,好吧,我且再坐一些时候.一只小甲虫从木的栏杆上爬过,我伸出手指拦住了它,它便转身绕到继续缓行,如水一般流畅.阳光也是这么走过水的吗?水无形,幽居的水更是没有拘束的姿色.

无数的人来访问这水,宽阔者,窄暗者,冷峻者,温逊者.来问水的人不同,所得所感并不同.水只献出她的洁净与绵长,捧出一些山色.至于汲取,因人而异.一些水映入到不同人的眼底,是各自深浅不一的湖泊.远离一些东西,必然距离另一些事物更近,若在两者的表与里之间周折,便如激烈的水摇荡不能自处.有水幽居于此,等来者匆匆.山里的 “隐者”,至善,至柔,无限包容,无形而有象.

大音希声.

和许多人一起去看水,水宁静地,不为所动.观水,不像是观潮观海,一眼望不穿的澎湃和深邃,这水抚慰着你,世间观察者的眼睛太过于疲累累,需要这些水的清透,世事真相搜寻挖掘辨别,琐碎里杂亦有叵测和心机.

这是申城南部郊乡的一条河流,没有正式的名字,水的乳名和你曾经居住的水近同,好吧,我不认识你,但又觉得相熟,就这样看水,一眼一眼,浅即是深,目光的手帕浸入,摆一摆.

如果此时你作身为一尾鱼,该选择怎样游弋?一尾不足十厘米的小鱼游到我的手边,转身又游走了.兴许是来牵引你回到过去的时光的,十岁之前你也是这么地快乐自如,又游来三两只,是那时的哪些伙伴呢?欣喜地,想顺手接过那个蹒跚的娃娃的小鱼兜.又缩回手,刚刚不是说作身一尾鱼么,如何又成了强势的异类?没有一条鱼可以顺着我的目光游动,活泼而来的它们彼此衔接,游弋变换.回到故乡和年少的那条水路,已经不再流畅.

我们曾经留下戏水的那些小影子呢,我们曾把她藏在一条水的心里.如今我找不到那条水了,地面夷平,有些水早已失魂落魄.博尔赫斯说: “河流卷走了我,我就是那条河.构成我的是不稳定的材料,是神秘的时间.源头也许就在我这里.”人从故乡里流走,顺着一条河流,河流带走少年的木剑和早年读到的传说,源头在哪里?

同行的两个孩子,立在水里的石头上,水面的影子高低晃动,明灭如画.头顶的老树伸出的几枝树叶,也在水里光影摇曳.面对水,我们开始变得规矩起来,这是时间教给我们的僵硬.身体长高以后,我们和水的距离增加,俯身亲水,看我们的影子如何生疏地拥抱水面.

水和沙石自然疏离成两个世界,像是人的不同需求,被阳光轻轻折叠.沙石是默默的烟火,而水的世界是精神的润泽.水里有水晶的宫殿么,有没有若水之涟漪的一炷香痕,点燃和熄灭,又进入精神庇护的湿润里.水面之上,日落日出,迁徙逃离.地面的缓缓坡度分开水的裙裾,枯守的人们抓住水衣角,匍匐在山的巨大脚背上,或者人们像水一样流向远方,干涸或者找到归处.

一个老树桩半没入水里,光线还算明朗,树桩就复活了.失去的水分和光阴就回来,不动声色地绿.这像是人生的最后一部分,好在有水,可以腐烂,但也不是干燥枯竭.这是它身体的最后一处支撑,生于山,葬于水,好过许多别处的草芥.我们只能与之生命的某一段相逢,像一些人在一些时间经过别处.它的枝繁叶茂留在了哪里,它的春天的部分也许在异地他乡.

水是自然的脚步,叮咚作响.人就在这样的水声里去到山外.有时转个弯,或者回旋迂回,这是水的不舍.有些水终究不会流出山乡,像一些人一生没有出过大山.那样的老人眼里深邃无比,是幽深的海.没见过海的人却活成了海洋.所以,走过一些宽阔的十字路口或丁字路口,听过一些漂亮的歌声或者谎言,调侃一些美食和尤物,并不能自以为宽阔.

水之美在于流动.如眼之美在于真诚,心之灵在于活泛.眼波和心里的涟漪,因灵动而美.人未必行经太远的旅程,只要内心不失去水分,不失去清澈,不腐其本心,像水,像这并不喧哗和深邃的水.水源不同,地势不同,水的风景不同,人也是.各自相安.取水的顺和善,避水的凶和恶.

阴历九月,又是闰年,水已不是丰盛之季,但在豫南,在新县的卡房,水仍然是润泽的.一条婉转的山路,随意起伏的山脉,一些水始终相随.在宽阔处的湖面,一棵百年老树整个俯身在水面上,树干与水镜平行,整棵树就在水里照了个全身.在卡房,这样的百年甚至几百年的老树随处可见,有不少是古银杏树,在村落古民居的旁侧,在水的此岸与彼岸,它们一袭金黄,饱经岁月而又挺拔温暖,银杏树叶以根为圆心,铺满整棵树的身下,有时风也会将它们带到旁侧的溪水里,如同落花.我们在一棵古银杏树下站立,仰面待一片银杏叶落下来,等待音符一般,而水里的银杏叶是湿了的音符,没有声响,是初冬里的静谧.

我们沿着溪流走,水或窄或宽,脚步或轻盈或沉实.我们仿若也是水流的一支,在一个大雾的清晨,欢声流向这里,一路云雾朦胧如同懵懂,云开雾散之后,已至卡房,我们亦归拢为沉静的潭水.是的,我们有时是沿着最细的溪流进入村庄的,那水好似草书的连笔处似断非断,野鸭列队通过窄处欲游向宽的水面,两岸同样的水草的影子在水里交错,而那种停连之美,如非天然之意蕴流畅,是难以勾勒的.我们同样流经这里,从细处流觅向宽阔.就这样进入大山的怀里,最好的山水让我们成为此处柔软的一脉,彼此交汇.

山之大别处,水亦有不同.除此,听说卡房有滴水崖,景色为来者称道.于是继续人山,穿过各色树木的山峰,一丛丛小野菊,一簇簇白瓣黄蕊的油茶花,一些好看的乌桕树,只有山和树,只有转身的峰和盘绕而上的路.水如谜一般,藏在山色里.我们蓄积一路的猜测,等待风景落脚处恣意流淌.果然,山中半弯处,车停了下来,没有任何提示,水的谜面更深了.我们从林中一个隐约的路口进入,原始的山间小道,一段阴阳上去般身姿曼妙的小路,便是山的底部,谷底山石错落间,清泉折行,水边有菖蒲翠绿.

逆水向上,水愈来愈宽阔,有水流叠落之声,寻一块大石站定,抬头间便是水的惊喜了.此处即是当地人口中的滴水崖瀑布,瀑布从山弯高处一叠一叠地落下,细属有十二叠之多,一次叠折一次水的回眸,岩石交叠错落之间,水植幽微其间,瀑布如同白底绿花的绸缎一般.同行的美人不同角度与瀑布合影,扯绸缎一角,披绸缎在肩,以绸缎为幕,望之遐想一身旗袍,皆是天然之美.此时是初冬,瀑布之下潭水清浅通透,细沙轻软,出水之石有致,亲水处更是笑语如珠.从潭右侧角度,可见瀑布左下方有几米弧度,光影折射如似天上虹.此处为大瀑布,高达十几米,下行百余米,有小瀑布,于大瀑布脚下再生起伏,母子一般.瀑一大一小,一落十二折,如同岁月更迭,细水长流,依偎有加.

水源茂盛处,青苔润泽,红色的山果遍布,来者于水边停留甚久,仍意犹未尽.沿山路折行至出口,又上行一里多路,途中有菜畦碧绿,妇人在水流平缓处浣衣,山谷分形,不知终向何处,而宽阔的一径,有山神小庙和几处人家,听说我们是来看滴水崖瀑布的,便热情地描述夏日滴水崖瀑布的水何其旺盛,瀑布如何响亮.水的源头似乎还在更远的地方,山路迢迢无尽头,我们在这几处人家古旧的房前屋后绕行,终不再逐水而上了.

像水流一样从高处流下来,我们在山间兜兜转转,仍然是平静的溪流,在一处又一处的山弯和我们相伴而行,从滴水崖瀑布的惊喜惊叹,到卡房山山水水的无意缭绕,我们从水的曲折跌宕中归于柔软和安宁,从岁月更迭的飞溅到烟火平实的依傍,从繁复的水花到简单的一脉,再到山水间的一滴,到千年古树的一叶.我到山中来,再从山中去,谢谢这些山,谢谢此处的水.

形色

刚刚结束夏天不久,我去到一个新的地方入住.偌大的城市小区,起初只是觉得陌生,弯弯绕绕的,建筑似乎也只是编号不同而已,平日里并不见什么人,而那时的植物异常茂盛.

那段时间很是忙碌,我们多半也是早出晚归,偶尔会在楼道里遇到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她在露台上晒太阳,侍弄花草或者其他,一个抱孩子的年轻女人,咿咿呀呀地唱着儿歌.有时起来得早,会看到景观湖边椭圆形的亭子里,会吊着一个迷彩色的沙袋,旁边放着一双拳击手套,胖乎乎的样子,却不知晨练的人去了哪里,那手套蝉蜕一般.再没有什么有深刻印象的人,如身着华服的女人,打满方向盘的男人,大致可以忽略不计.

白天里人们行色匆匆,即使偶然在某处相遇,在狭窄处点头致意,更多的只是陌生,目光里设定彼此的安全距离:我并不认识你,你也不用认识我.谁又需要去认识陌生的谁呢?陌生的人分处于山的两边,对方会不会先推倒心里的一座山呢,这并不容易确定.

我那时很享受这种静谧感,读书写字,于花草树木间辗转来去,有一种隐身般不为人识得的自在清净感.所有的目光都是新的,所有的笑容都未完全展开.人们渴望群居,而又彼此疏离,如果置身于荒岛,会觉得冷僻苍茫,那如果置身于喧嚣呢,客套飘忽,也会令人觉得想要抽离.

是的,在另外的某些空间里,我们有太多熟悉的人,有的甚至多年相识,是否觉得真正熟悉呢,彼此知心者又有多少?终日里如云一般,匆匆聚到一起,然后各自散开,在云端里握手,仓促问候致意,然后回到可以完全自我的小世界.

不只是现在,即使在未来更多的时间里,我仍然不会知道,那些或大或小的门里住着什么样的人,窗内的景致旖旎或者平常,高矮胖瘦、男女老少未知,更多的时候,忙碌的人们归来,将自己安放于室内,隐藏于夜间,彼此的“形色”,也是看不见的.我想象不出一个婴儿初至世界的打量和孤独感,像人始终要面临这个世界的初始感,在所有的新生和未知里.

我有时会想到这里仅有的熟悉的人,像是高高的秋天的树枝上挂着一个橙黄的柿子,那种暖暖的亮,会点亮一部分陌生.而当你去试图再挂上一些,多挂上一些,季节变会还原成貌似热烈的而没有果实的夏天.

秋天很快地来,秋天很快又将过去,我还没有在这里真正度过冬天,度过那些白雪皑皑的日子.那时人迹罕至,熄灭了所有的风声雨声,在露台上的一片雪里站立,看茫茫四周,植被覆盖白雪,大雪没路,没有行人走过,也没有一只鸟在眼前飞.

冬天暂时没有到来,那些植物依然葱葱郁郁,如同进入了茫茫人海一般,我置身于它们中间,每日在鸟鸣声中醒来,推窗看到那些树木,一种相识的愿望像阳光一样照进我的心里.“你好”“早上好”,常常话到舌尖却自嘲,我并不认识那些树木,那些问候也不能够脱口而出.

我想认识那些植物,花草树木都想.这是什么树?不,你叫什么名字?草木万千,我们毗邻,却不能叫出它们的名字,我发现自己是一个彻底的草木盲.不认识,也没有人会告知,而我也不能终日对着一株植物来四处询问.小区的绿化面积很高,而距离中心景观近的部分,更是植被丰厚,高大的乔木,矮一些的灌木,参差错落,高低有致.这里是花草树木居住的地方,人不过是散落其中的绿植,而我是新近移植而来的部分,是其中的平常的一株.

最想认识的是楼前的那棵有鸟巢的树,树上有鸟巢,和人有归宿的感觉一样,是温暖的意象所在,它正好对着我的窗户,符合我的关于居住的想象.我想能够叫出它的名字,那种感觉,就像是当我们和某人说起一位朋友,会说姓甚名谁,再亲近一点,是一个小名和昵称,而不是说那人,称树为树,似乎和称一个具体的亲人朋友为“那人”般没有区别,感觉里失去了亲近的部分.

我很想一一叫出它们的名字,像是熟悉的多年不见的老友,像是未知的新鲜的朋友,像是擦肩而过的路人,能够彼此留下一些果实般的香气,再次会面时,能够握手寒暄,说声某某你好,但却不能,这真是令人着急.

以草木之心走近草木.果实挂在了枝头上,先是枇杷熟了,然后是山楂果和木瓜.许久没有听到木瓜落地的声音了,重重的亲切感,像是一个熟悉的朋友的脚步声.橙黄的枇杷和木瓜,红红的山楂果,点燃了秋天的语言的火柴,一根又一根.

仿佛,草木瓜果,是“那些像星辰和花朵一样美好的人”,令人熟悉和期待.如此,我们可以和那么多美好的人相邻.经过脚边的花草,穿过交互的扶风的树枝,在那一簇簇一丛丛中间找寻认识的花木,相见即清欢.你好,睡莲.你好,映山红.你好,丹桂.

有人说,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广场里,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是一种莫大的孤独,如果他的周围有许多的人,又是些都不认识的人呢,是不是也是一种疏离?但草木忠厚,草木无言,草木令人安心.草木万千,是另一种茫茫“人海”,在我们的光阴里,河流复活,将影子化作林间小溪.

我曾短暂地借居在山里,是一段深秋的日子,大雾弥漫的天气,只能看见树木,间杂有些鸟鸣.在高而密的树木和鸟声之间,我安静而渺小,山林给人一种神圣如禅的静谧感,令身处其中的人不敢高声喧哗.

人在林中如松软的米粒.在山里,房屋和树木、果实、飞鸟彼此合宜,在高林密树之间,楼字也少了一些坚硬,人也感到放松和安适.城中少有那样的山,即使小丘也多半被夷平,然后山亭台,重植花木,而那些树木并未因此而被呵护.

我曾亲眼看到有人用锯齿一般的双手砍去小区景观里的一些花木,有的是整棵大树,有的是乔木的树冠,有的是弱小的花草.那些房前屋后的植物,并不遮挡阳光,也没有旁逸斜出得过分.我心疼那些我还不知道名字的树,我还没有来得及向一棵树的无私说声感谢.

那棵树长在一棵玉兰树的旁边,高度有四米多的样子,那时正是夏末,树叶很是繁茂,均匀的叶子相互低语,我记得春天时候满树的花朵,然后花落叶生,洁白芬芳,有次第之美.而那砍树的人也生得俊朗,我没有见到他的面孔,身姿本是如树一般,会是玉树临风吗?如果没有那双挥动的手,我想是的.但是很遗憾.我颇为不解.那是整个夏天里唯一令我伤心的事情,我原以为人可以将近处的草木视如美眷.

秋天来了,一棵树的叶子开始徘徊,在霜降之后,它渐渐变得黄了,然后又染上了红色,棕色疏朗的枝条,或聚或散的小叶子,在季节里从容得很,它站在那里,身姿端庄,灵魂毅然.我突然觉得,那是这里居住的真正的贵气之人,或者是自然写意的灵魂意象.

那个俊朗的男人,带走了几棵树之后,并没有什么奇迹发生,除了一些荒芜,一个哀怨的树桩,那里也没有什么生机出现,甚至连人也很少出没了.有风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旁侧的树也开始忧心.我相信树木即使有蔓延的自私,也不会比人的占有与侵略更可怕.草木未曾伤害人,而人可以轻易地损折一些花木.草木如此不安.

如果我们不总是居高临下,自以为是,会不会懂得并爱惜一棵树?我后来想过这个问题,或者,高大的人像是一棵大树一样,会庇护我们身边的妇孺和老人,庇护那些柔弱如风中的小树一样的生命?若是如此,人和植物也会有天然的亲近感.

一朵花会在一棵树面前战战兢兢吗?一棵草会向一株花潦草述说吗?一株花会向一只掠过的鸟展示妩媚吗?在那些错落而和谐的花草树木之间,你能感到物竞天择的生机,也能感受到平等自由的生长.

我越来越想熟悉那些绿色的身影.身边没有植物通,也不能总是远程问别人,我压制着那些念想,你可以想象,当你遇到了一个心仪的女子,默默盼望,却不知道那女子的名字和.就是这样.

很快就有了惊喜.学园林的小侄女偶尔有来这里玩,我们一起经过那些花草树木的时候,她总会不经意地叫出它们的名字,香樟、女贞、菖蒲、麦冬等等,她和它们似乎早已经认识.你怎么都认得?我很是惊喜,便一一向她请教.原来,到植物园里认植物,了解植物的生长环境、属科目种、姿态形色,是她们的必修课.

所识仍是有限,有的当时记住了,下次见面又忘了名字,好不尴尬的感觉.我之后发过几次照片请教,她知道我对植物有兴趣,就给我推荐了一款认识植物的软件,上传照片,就可以知道你陌生或心仪的植物的种种.这真是科技的好处,我也乐此不疲起来.

就在某个早晨,很早起来,距离上班的时间还早,我便在小区里溜达起来.试试深秋树叶转红的那棵树,真是乌桕树.“小立溪窗下,山光晚不同,请秋霜未降,乌桕叶先红.”是的,有图有诗为证.还有蜡梅、玉兰、海桐、牛筋草、石楠等等.我独自对着一些花木,端详辨识,像是一个研究花草的人.

我们渐渐不需要在房前屋后谈论一株花的花期,相识已经不需要寒暄,植物的话题并不能使人靠近.在闭门的世界里搜索这个世界的全部,从一只猫眼里看门外的动静,在窗户和露台上去透视和触碰外面的世界,那蝼蚁一般的人进进出出,如同程序,被目光筛选和移除.人和人已然保持相对的独立,空间的分割和隐秘,而植物的枝叶彼此可以交替问候.

我在人群中并非善于寒暄的人.我常常觉得人们多半善意,如同我相信一些花草有好看的颜色和香味,当然也常常会被刺了手.我不能想象如果每一棵树都被置换成人的世界,把为数不多的人长成树的样子,我们将失去这不可多得的安全感.

我要感谢那些绿色的身影.那是我们在尘绕的世间每一日可以寄情的山水之间,是我们从人海泅渡归来的另一方氧吧,它们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事物,是另一些生命的才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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