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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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金凤
在民间,常常有一些特殊的特指年代的说法.庄户人说“早往年”是指没有年代的古时候；说“过长毛的时候”,指的是八国联军入侵,说“毛贵洗山东的时候”是指明朝的大屠杀.最常说起的则是“挨饿的时候”.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呢？这个比较抽象,一般会跟上一句“就是吃糠咽菜的年头”.从吃糠咽菜的年头走到“地瓜饼子的年头”,人们的眼睛里有时候会泛上些泪花.经历过饥寒的人们都会从心底感激地瓜.在我的家乡胶州县城,有个老地名叫太平地,史料称,当初地瓜从海外引进之时,就在此处试种,大获丰收后,胶州县令叹曰,地瓜引种成功,从此胶州不会再饿死人了,天下太平矣！遂命名此地为太平地.
有了地瓜真的就能天下太平了吗？在那食不果腹的年代,地瓜实在是最优良的作物了.地瓜的性情泼辣,一个地瓜可以循环生长数十个胚芽,芽生之外,还可以蔓生,从它长长的地瓜秧上截取一段蔓梢,又可以做新的秧子；地瓜秧属于落地生根的性格,落到土里就安心生长,而且特别耐干旱,沙地岭地这些土质薄、养分少的地块,地瓜一样长得结结实实,而且越是干旱之年,地瓜越甜,越是砂土之地,地瓜越面；这对于十年九旱的山东大地来说,是最合适的作物了.地瓜不仅不用大的水肥,不用勤侍弄,产量还特别高,一个地瓜芽,扯二连三能长几个甚至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地瓜,把宽大的地瓜岭涨出一道道裂纹.这样高产量的地瓜,贮存又特别容易,可以贮存鲜地瓜,漫长的冬季里,用屋里的地瓜棚或者地下的地瓜窖贮存,只要别让它受寒,它准能新新鲜鲜地让人吃到春天的梢子上；总吃鲜地瓜你会厌烦,甜有时候也让人产生抵触,没关系,收地瓜的时候,用刃口锋利的地瓜擦子将地瓜“嚓嚓嚓”地切成薄片,在河滩上,岭地上甚至屋顶的瓦片上,阳光最热烈,北风最通透的地方晾晒几天,每一页地瓜干都铿锵干脆,有了金属的声响,你就随意地把它贮存起来吧,不会发霉,不会变质,什么时候要做饭,取出来一洗一泡,蒸煮出来香甜可人.地瓜干因为剔除了更多的水分,吃起来更充饥,吃地瓜的人说,地瓜是水货,吃一肚子,一哈腰就没有了,而地瓜干却是实打实的干货,扛事.百变地瓜,从水性的甜性的鲜疙瘩变成铮铮有声的硬度地瓜干之后,有变身成粉剂,在碾台上碾碎,用细箩挑选,就有了地瓜面,地瓜面施展拳脚,貌似细粮,跟麦子面好有一拼,它可以做面食,掺上筋骨草榆树皮的地瓜面可以擀面条,擀单饼,包包子；春天里做酱,还是地瓜干出场,将阳光的鲜美反复发酵成一家人的佐餐鲜酱.地瓜不仅是饥馑年代的救命粮,刻骨铭心地滋养了那一代曾经挨饿的人,还将补丁的岁月绣出许多花来.乡下走出来的孩子,谁不是地瓜喂大的呢？地瓜滋养着他们的童年,温暖他们的一生.
南风刚刚轻敲棂子窗的纸,老人们就知道要把金贵的暖烘烘的炕头腾出来了,热炕要让给那些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壮地瓜来完成繁衍的神圣使命.从棚子上把地瓜成批小心翼翼地取下来,由心细的女人或老者担任筛选的导师.
地瓜种也叫“地瓜母子”,要选那个头壮大、表面红艳鲜润水脉充足的.经过一个冬天的睡眠,有些地瓜走了水分干干巴巴的没精打采,已经没有了战斗力,只有那些鲜润的,还储积着生命深处奔涌的岩浆,期待爆发；还要逐个给地瓜体检,拿在手里旋转一圈,要没疤没瘌没刮没蹭过的才好,若是有个小小的疤或者硬伤,传承的后代就未必精良,根正苗才会红,庄户人懂得；地瓜母子们要匀称,要像一队士兵一样规整,似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整齐,七大八小的成什么气候,不是一盘散沙吗,太大不好,太妖气,太小的不要,不出挑；地瓜种还一定要合理搭配,红瓤的、沙瓤的,口感最好,煮到锅里泛花开沙,吃在嘴里搅蜜加糖,可白瓤的甜度小产量大,吃起来更充饥,更能抵挡捉襟见肘的寒酸日子.每样都要一些吧,既不亏待嘴巴,也得填饱肚皮,白瓤地瓜可以深加工,切瓜干,磨地瓜面吃,一样美嘴.
那些带着荣誉和使命的地瓜被密密地摆在炕上,身子下铺设了暖暖的柔软的细沙,那是男人到河滩里挑回来,晒得暖洋洋之后,又用筛子筛过的细沙,是地瓜新娘的锦缎花被.相邻的地瓜之间要有些微的空隙,以便它们伸个懒腰,展下拳脚,有些私密的回旋舞姿,间隔的地方用柔软的细沙均匀偎住.安家落户的地瓜要有水的滋养才能更快地捧出新芽,也要有温暖的被子,芽们才会蹿动得踊跃.水是均匀的水,像天上洒下的雨丝,不急不缓,不冷不热,女人们每天用水瓢端着温热的清水,卷起被子用炊帚给它们洒水,还不时拿文火烘一下它们的暖床.三两日后的清晨,洒水的农妇发现平整湿润的沙面有了一个个小小的突起,像一个个小脑袋往外拱,突起边下是细小的裂纹,露着好奇的小眼睛.接下来,地瓜芽长势汹汹,黄灿灿绿生生的叶儿纷纷鼓出来涌出来.
被雨露润泽过的地瓜秧一派鲜亮,叶头芽尖顶着闪闪烁烁的水珠,满炕像一件珠光闪烁的珍珠被子.被子顶好要有层不透气、不蒸发水的塑料薄膜,再就是稻草帘、麦草苫子,奢侈的人家用破旧的门帘,细心地呵护着秧苗.勤洒水,勤通风,就像照料一个粉淡淡的婴儿一样上心.地瓜秧长到离了地,苫子薄膜等呵护的被子就要揭去了,是放它独自闯天下的时候了,瓜秧由嫩黄变成翠绿,等它们变成绿茵茵的一炕碧波时,地瓜垄早在田野里敞开怀抱呼唤它们了.
瓜芽打着旋地长,一天一个样的旺,两口子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就商议：趁着好墒情,栽了吧.若有剩余,或者可以卖几个钱,给大人孩子添置件春秋衣裳呢.
起瓜秧的时候到了,女人跨在波涛汹涌的大炕畦上,小心翼翼地挑拣着已经长成身量的瓜秧,那一扎长的瓜秧有五六片叶子,根部的大叶子像心形的翡翠,叶面油光光的,翠色凝碧,脉络是微紫的,清晰得如手掌里的掌纹；顶端晚长的小叶虽然小,却也形神兼备,只是颜色是淡淡的米黄、鲜亮的鹅黄更显得豪情冲天.
第一顷波涛涌过去,地瓜炕上矮下去一层,那些后长的瓜秧就像站岗放哨的儿童团童子军,预备着浩浩荡荡的春播.地瓜蔓一茬一茬拔走,新的瓜秧一茬又一茬撵上来,地瓜似生生不息的浪头,没有枯竭的时候.
地瓜秧被栽到高高隆起的垄上.北方的插秧是这样的,地瓜秧被拇指与食指捏住根部,其它三个手指头在地瓜岭顶部一抠,一个小小的土碗就生成了,就像一个灯盏,地瓜秧是灯盏里的那根“灯芯”,一半在“灯碗”里,一半在阳光充足的春天里,在四月浩荡的春风里.“灯碗”里要添平碗的水,这是地瓜秧对生存的唯一要求,水渗下去,人那粗壮的手拢住它周边的土,牢牢一按,就像一个仪式,也像一句嘱咐,从此地瓜秧养在野地里自立门户,就要成为一棵繁衍子孙的地瓜了.只有半“灯碗”水的盘缠,地瓜秧的家安得好简单.一根根鲜嫩的地瓜秧在春风里摇晃着,单薄得有些可怜.它是那么顽强,匍匐在地,蔓子上不久就生根.为了保证根部地瓜专心生长,人不断将地瓜蔓翻挑起来,使它们的小根无法生长.翻地瓜蔓通常都是孩子做的,有一根专门的杆子,名字叫地瓜蔓杆子,它细长,是没长足身量的小树,一段要细尖,可以插入地瓜蔓的肋下把它挑起.孩子在前面翻地瓜蔓,大人挥锄头在后面锄草.孩子有时候用劲不均匀,地瓜蔓被挑断了,地瓜不在乎,多条蔓子少条蔓子一样长,谁还没有个七灾八难,谁的成长顺风顺水,地瓜就是这样泼辣的孩子.断下的地瓜蔓要拿回家,嫩叶掐下来蒸了吃,其它的就扔到猪圈里喂猪.青黄不接的时候,鲜地瓜叶就频频蒸上餐桌,成为果腹的美餐,回忆着暖炕上的恩情,反哺着这家屋檐下的生计.
庄户人说,秋天不吃应时饭,谁吃应时饭谁是穷憋蛋.三春不如一秋忙.西北风一场场刮过,把地里的高大庄稼刮进了村庄,白云跟随大雁飞到远山外了,晒地瓜干的时候到了.晒瓜干是件抢做的营生,北风一开,天气晴朗,全家动员,老幼病残齐上阵,村庄几乎就空了.瓜干是一年的主要粮食,如果晒不好,瓜干全烂掉,一家人就要挨饿.急抢天时.老奶奶拖着草墩,襁褓中的小孩裹吧裹吧放进大提篮里,父亲一头挑着孩子,另一头挑着地瓜擦子.家家一出门就是一天,只有一个担负做饭和送饭的人在地头和灶房间奔跑.瓜蔓前几天就割了,拉到地头,堆成一垛高大的岭,有的用地瓜蔓围成一个开口的圆圈,跟着上坡的小孩子喜欢躲在里面,像个小屋子.有的在两树间拧一条地瓜蔓绳子,将瓜蔓晾晒到上面.孩子们又发现了好玩的,他们拼命助跑,“蹭”地窜到地瓜蔓墙上骑着,胯下用力摇摆,晃荡起来,孩子就大喊着,骑大马了,骑大马了.乡下孩子总能发现好玩的.摇晃久了,也有瓜蔓绳索不结实,孩子正摇晃着,突然绳断了,好似个马失前蹄,小孩子随着瓜蔓墙的倒塌一头栽下来.
春天大炕育秧栽的地瓜叫做“芽瓜”,麦收之后在麦田的地茬里栽的地瓜叫“麦瓜”.“麦瓜”不用育秧,直接从“芽瓜”的瓜蔓上截取蔓稍一小截即可插栽.“芽瓜”和“麦瓜”各自担负不同使命,没办法代替.“芽瓜”收获早,不能储存整个冬天,留下随时吃的,大部分用来晒地瓜干,进行脱水贮存；“麦瓜”可以窑藏越冬,并且来年的地瓜种从麦瓜里出.地瓜在夏秋饱足了水分和阳光,暗暗在高隆的地瓜岭中长大,慢慢地,那些规则的地瓜岭开始出现裂纹,有的地方甚至看得见地瓜娃娃嫩红的肌肤.
农历八月初一是地瓜的节日,是开垄验看的时候,今年的地瓜大势此时已经基本确定.农人扛起镢头,挎个筐子,在地头破垄取瓜.离晒瓜干还有些日子,地瓜从灶屋里先递出一缕香.秋天,晒瓜干是最隆重的活动.老天丰收了,地瓜硕大.可要是晒不好瓜干,一样得挨饿.晒瓜干要选晴天气,最好是开了北风.如果连阴天,先是将瓜干烂成个眼镜框,后来就成了泥.烂过的瓜干发苦不能吃,连猪都不吃,所以,秋天晒瓜干,能不能选好日子,老天照应不照应是庄户人内心企盼的大事.
男人抡镢头刨出地瓜,女人搬着擦板随后切瓜干.只听“咔嚓咔嚓”不断流的声响,一个个硕大的地瓜喂给木板中间的铁片,它就给咬出厚薄均匀的鲜瓜干.晒瓜干最忌讳地是平地、湿地.切开的瓜干要干得快,最好晾在河滩上,那晒得滚烫的小鹅卵石是最好的晒瓜干场所,瓜干一落地,先被滚烫的鹅卵石烘干好些水分,卵石间的空隙通风透气,地瓜干上下通透,当天就脱去湿气了.摆瓜干是小孩子的工作,让那些刚刚从同一个地瓜上切出的亲密的瓜干互相不遮挡太阳的亲吻.
收“麦瓜”的时候是从容的,秋天的庄稼都收完了,小麦也在地里长出鲜嫩的绿色,等一场霜将“麦瓜”那青绿的地瓜叶打蔫,就像一声号令,家家开始收“麦瓜”.对待“麦瓜”要轻拿轻放,“芽瓜”像穷人家的丫头片子,骂几句打几下都没要紧,还得交给铁器的集中营去野蛮训导；“麦瓜”却像千金小姐,你得小心翼翼地伺候,若不小心磕碰去点皮,破皮的地方就能结成疤,在地瓜棚子上越烂越大,还拐带坏了别的地瓜呢.“芽瓜”和“麦瓜”又像是庄户人家的两口子,男人如“芽瓜”一样泼辣粗糙,在外面打拼,取下一截瓜蔓生成“麦瓜”,就像亚当取下一根肋骨生成夏娃.“芽瓜”身经百战,最先担负起喂养嘴巴的使命,并随时准备被利器切片,在阳光下敛干湿润的梦想成为生活的储存,成为日子的底气；“麦瓜”也不辱使命,追随着“芽瓜”,生长成继续喂养嘴巴的块头,并一直涵养着一腔鲜润的柔情,担负着替“芽瓜”传宗接代的神圣使命.
地瓜从八月开垄就成为农家餐桌的主力,煮地瓜,蒸瓜干,馇地瓜糊糊,攥地瓜锥,擀地瓜面饼,吃地瓜面包子,地瓜的身影一天都离不了.地瓜还可以拓展成一样美食,地瓜枣.一旦地瓜跟枣攀上亲戚,它的身价自然不凡.
“麦瓜”收到家里之后,妇女们很重要的一项工作是将地瓜挑选、收藏.像教练挑选赛手一样,将个头匀溜没疤没麻的地瓜托在手心,又像母亲呵护婴儿一样般掐去上面缀根,掰去紧偎着它的泥巴,然后轻轻放进簸箕里.地瓜的居室是棚子.在住人的内室里,炕前上方扎一个木棚,木头上放着高梁秸编扎的“床板”,“床板”上铺的是今年新搂的豆叶,铺着柔软温暖的“被褥”,地瓜一冬都会睡得香甜舒展,面色滋润.装完了地瓜,剩下些身量矮小瘦弱,不成气候的小地瓜就用来晒瓜枣.晒瓜枣首先要把地瓜的外皮刮掉,然后上锅煮熟,最后晒干贮藏.
刮地瓜皮的活一般在晚上进行.饭后,将小煤油灯挂在高高灯台上,那黄晕的光就照得更远些.盛一簸箕小地瓜,找几片碎碗片,伴着“刺拉刺拉”的乐音,刮地瓜枣的工作就开始了.刮瓜枣是件很单调的工作,寂寥长夜,大家就用讲古论今的方式排遣无聊、拴住孩子.男人的故事离不开三侠五义梁山好汉,刀棍棒、乒乓铿锵,孩子们听得热血沸腾,地瓜皮也刮得狠,反倒刮掉了地瓜肉.女人的故事或缠绵或悬疑,许仙白娘子啦,牛郎织女啦,画中仙女啦,孟姜女送寒衣啦,讲得听者、眼神温柔；有的故事却带有浓厚的恐怖色彩,什么皮狐子精作怪害人,鬼魂附体吓人等等,往往讲得邻家的孩子不敢独自回家,最后要挨个给送回去.
刮好的小地瓜清晨就同早饭一同被煮熟.小心地将地瓜从锅里拾出来再摆出去晾晒.熟瓜枣要轻拿轻放,它像婴儿一样娇嫩,稍不留神就将软软的小地瓜碰破了、捏碎了.地瓜枣有的晾在外窗台上,有的晾在晒麦的席箔上,有的晾在屋檐上的最低一溜瓦背上,因为屋上荫少风高干得快.小孩子常常被大人指派站在木梯顶端,挎小篮往屋檐上摆熟瓜枣.
摆出去的瓜枣要防“盗”,矮处的防鸡,高处的防麻雀偷吃.窗台和席箔上的瓜枣在家人的视线内,常吆赶着没啥问题,况鸡体笨重,即使偷空吃点,损失也不大,不是大患.屋上的可是“天高皇帝远了”,正好田野空旷,粮食进了仓,成群的麻雀饿得眼珠子泛蓝,不断袭击村庄,屋檐上的甜瓜枣是它们首批袭击的目标.于是农人就用树枝挑几根红布条、蓝布条,像悬挂彩旗一般竖在屋瓦间迎风招展,还真能唬住这些老家贼.
晴好的冬日阳光下,只须三五日,瓜枣就晒得外皮发硬不怎么怕尖嘴禽类偷吃了,可新一轮的瓜枣又摆上去,“战斗正未有穷期”,还得继续防.
晒瓜枣也讲火候,要晒得不软不硬.太硬了嚼起来费劲,累得牙帮骨疼,而且甜度大大削减；要是太软了就放起来,天一暖就生出绿毛,发霉变坏.乡间拙人晒出的硬瓜枣,甩手就能当梭镖,打得狗上树、猫跳井；巧妇晒的瓜枣就像小卖铺里的“高粱饴”糖一样,用手一捏有弹性,咬开是金黄的瓤,嚼起来有点粘牙,甜度比晒前的地瓜甜几倍.
地瓜枣晒干之后收在箢子里或者小瓮里,孩子们放学回来找不到可口的干粮往往就抓地瓜枣吃.它易放,冬天里又可凉吃而不伤牙伤胃,算是一道不错的甜点,所以在当时,其地位比地瓜、饼子、瓜干等食物的地位要高,人们总是乐此不疲地刮瓜枣、晒瓜枣.地瓜枣就着花生米吃算是至高无上的美味了,那时侯有什么能比“又甜又香”的食物能让人兴奋呢？当时乡里人到城里走亲戚,往往送花生米和地瓜枣这两种稀罕物,这土特产颇受城里人青睐.
来年春天,久藏的地瓜枣周身生出一层白色粉末状外衣,就像那落了一身雪,裹了一身霜.那可不是放坏了长了毛,而是从地瓜枣身上晰出的糖分,那层白末特别甜.奇怪的是,晰出糖末的地瓜枣,不仅内里的甜度没有减,反而更甜了.在乡下孩子的集体记忆中,一直觉得没有哪种甜可以与挂了一层白末的地瓜枣媲美.
晒瓜枣作为冬天的一项重要劳动,延续着收获的甜美,装点着贫瘠的日子.那些没成材的小地瓜,本应该铲进槽里作猪狗的食物,却凭农人的勤劳和智慧,把它变成了更甜的食物.如今市面上也有卖瓜枣的,用大地瓜切片晒制的金黄薄片,虽然也软甜可口,但已经不是旧时代大人孩子心目中的极品零食了,就像我们经历过的岁月,虽然日子一天天复制,但是童年永不再来.
站在时光的此岸回望那年那月,那时的地瓜,屹立在贫瘠的岁月里,一茬茬地喂养着生灵,真的担当得起“天下太平”的荣誉.
天下论文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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