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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有关论文范文资料 跟郭小川:党组里新来的年轻人有关毕业论文开题报告范文

版权:原创标记原创 主题:年轻人范文 类别:论文范文 2024-03-02

《郭小川:党组里新来的年轻人》

本文是年轻人类有关论文范例与郭小川和党组和年轻人方面论文范文资料。

朵渔

1978年3月,就郭小川的评价问题复信其长子郭小林:“对一个人,生前往往有这样那样的鉴定,死后,往往有这样那样的评论,有时对了,有时错了,有时高了,有时低了,可靠吗?可信吗?又可靠可信,又不可靠不可信,因为鉴定评论,终归要人民,要群众,要后代子孙来做.”

“忧伤”的宣传干部

郭小川,1919年出生于河北省丰宁县一个贫穷的教师家庭.1937年加入,1939年任三五九旅旅长王震的机要秘书,1941年到延安;1948年开始从事报刊宣传工作;1953年进入任宣传处副处长,是典型的“三八”式干部——作为诗人形象的郭小川,要迟至几年后才逐渐丰满起来.

在,郭小川虽然还没有写出真正有说服力的诗作,但他的业余创作行为仍被指责为“不务正业”“骄傲自负”,日子过得很不愉快.1955年8月,组织上打算调他到中国作协,但他对此心存疑虑,解释说“不敢跟那些大作家们打交道”,其实是怕陷入更大的政治旋涡,不仅创作搞不成,甚至会影响政治生命.于是他向主管意识形态的周扬写了一封信,表明自己态度,随后参加了批判“丁陈反党集团”的会议,并在会上作了发言.此前,他刚刚参与了整理胡风信件的秘密工作,这也是他第一次参与绝密的高层政治斗争.9月9日,周扬找到他,说陆定一看了他的发言记录,觉得不错,“政治情绪比较饱满”“是有战斗力的”,决定让他到作家协会当秘书长兼总支书记,“争夺无产阶级的文艺阵地”.郭小川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即刻答应,只是请求不兼任总支书记,怕卷到人事纠纷中去.

到作协不久,郭小川就起草了一大批文件、报告、社论,表现出了一个宣传干部精明强干的一面.

1956年是那个紧张年代的间歇期,一个相对松弛的年份.这年的 《文艺报》 上,刊登了由丁聪、叶浅予、华君武等漫画家创作的 《万象更新图》,近百位作家分布其上:郭沫若骑在和平鸽上;作协大院里的主席、副主席们正日理万机;年轻的“车把式”刘绍棠赶着大车走在乡间大道上,车上坐着赵树理、马烽、沙汀、魏金枝、胡丹沸;在张天翼的钢琴伴奏下,谢冰心、严文井、陈伯吹、叶圣陶、金近和孩子们围成一圈跳舞;由林默涵、郭小川、袁水拍、黄药眠、臧克家组成的“肃清胡风反革命集团”大军手持铁铲、扫帚、消毒剂,将胡风分子铲上垃圾车……漫画还配有一首由袁鹰、郭小川、袁水拍创作的解说诗:《作家们,掀起一个创作的》.然而,漫画中一大串熟悉的名字不见了——沈从文、朱光潜、梁宗岱、陈梦家、钱钟书、傅雷、废名、穆旦……这些被称为资产阶级的“自由主义”作家被排斥在正统之外,左翼文学内部的“反对派”也一个个被排斥.同时,一个专事制定、执行文学政策,对文学领域进行领导和控制的阶层已经形成,郭小川正是其中一员.

《万象更新图》 是受到周扬、林默涵的直接指导和支持,并由郭小川具体操办的.不料发表后,却在群众中引发了不满,于是周、林又反过来批评郭小川,使郭的情绪大受影响.1956年4月,刘白羽决定安排郭小川脱产学习哲学三个月.这期间,郭大部分时间在家读书,机关事务基本不管,只偶尔参加一下会议.

7月13日,正在青岛的林默涵、郭小川接到周扬的电话催促,要他们回京给他准备“八大”的发言稿.7月22日回到北京,27日郭就与林默涵上西山开始看材料,并与林默涵互发牢骚.林此时也有退意,觉得文艺工作不好做.后刘白羽、张光年等陆续上山,“大家对文艺工作的领导,的确都有意见……晚饭后又继续谈至深夜”.

这些天,面对文艺界的种种是非,郭小川情绪大坏,天天在日记中发泄不满:

对于文学,我好像完全丧失了兴趣.我简直不想在这样的气氛里生活,而且对于未来怀着很大的恐惧.很多人都在反对教条主义,但,其中有些人不过顺流而下,蛆虫已在他们心中生了根.我们为如此的人效命,又会出现什么结果呢……我倒异常向往着战争的过去的日子,那时候要愉快得多……矛盾,何等矛盾呵!(7月31记)

总之,我这时的思想是很混乱的,我既拥护周扬的那一套,又觉得他也不大行,他也有教条主义、宗派主义,而且书生气十足;我既赞成反对教条主义,又觉得许多反教条主义的人都是小资产阶级……我和张光年、林默涵、刘白羽的关系也不太好,觉得他们看不起我,总说我“年轻”,意思就是“幼稚”,和他们在一起,我感到“屈辱”.(郭的“检讨书”之三)

对于郭小川的“忧伤”,郭当时的副手张僖回忆说,郭来作协时没有多大名气,人家把他当作工作劳力看待,工作稍不令人满意就有人盯着.当时作协的情况比较复杂,三十年代的矛盾、延安与国统区的矛盾、几个解放区之间的矛盾全集中在一起.“小川跟作协党组的一些人搞不到一块,有些人认为他思想太右,为‘丁陈’事训他,认为他没有出力.有的人板着脸孔训人训惯了,抓住一点事就批.小川很倔,有时拍桌子去顶……后来我想,正由于他曾当过王震的秘书,作协党组的一些人没有敢动他,否则1958年很可能被补划上”.(1999年8月6日陈徒手的采访)

张僖所说的“丁陈”事,正是将郭小川拖进政治旋涡,并给他带来无尽烦恼的政治事件.

沦为斗人的工具

丁玲、陈企霞“反党小集团”冤案,发生在1955年肃反期间.到1956年肃反甄别阶段,组成了由常务副部长张际春为首,包括周扬、刘白羽、陈之琏在内的“五人审查小组”.经过大量调查,张际春发现丁玲没有叛变或反共行为.经过小组内部激烈争论,最终共同确认丁有变节行为,犯有政治错误.在丁玲的一再申诉下,不久又成立了处理丁、陈反党小集团问题的专门小组,调查一直进行到1956年冬季,结果发现所揭发的丁玲反党事实绝大部分属子虚乌有.对此陆定一下达了“根据查实的结果办”的指示.

在确定为丁、陈问题写结论的人选时,出现了一些周折.先是由唐达成写了个初稿,未获通过;后来让丁宁写,她坚决不肯;让林默涵写,林也不肯.此时,刘白羽想出了一个办法:让听命于他的郭小川修改结论.于是,这个烫手的山芋转到了郭小川的手上,让他避之不及,只能“慨然应允”.

1957年元旦一过,郭小川就开始躲在家里苦干.先是给陈企霞作结论,为了写这个结论,郭小川前后花了两三个月的时间,可谓苦不堪言.他在日记中说:“看材料一天,事情之艰难和复杂真是达到严重的程度.”(1957年1月2日)“八时起,就为眼前这件事煎熬着,弄得心情非常之坏,似乎感到这文艺界的混乱状况是没有希望改变的.”(1月11日)下结论的难度在于,当年在斗争丁陈的会议上发言的很多人都不认账了,并且把材料中那些尖锐的、上纲上线的话全部抹去了;而陈之琏一方又要求事实要充分,并且紧紧催索.郭小川十分无奈,在这个问题上摇摆不定,所作结论几次都通不过,最后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郭认为,既然“反党小集团”的帽子要摘掉,也就只能说成是“宗派主义”“自由主义”之类,别的帽子他想不出来.结论最后要组织上向丁陈“赔礼道歉”——但这一提法让周扬大为不满,郭只得一遍遍修改,最终炮制出一个比较理想的“帽子”——“向党闹独立性的宗派结合”,陈企霞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剩下丁玲的结论稿就好写了,再“如法炮制”一番即可.结果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搞成了.

然而,丁陈问题的结论还未及公布,6月8日,《人民日报》 发表了《这是为什么?》 的社论,调子大变;“鸣放”结束,“反击右倾翻案风”开始.于是斗争继续,郭小川依然需要扮演一个“整人”的角色.

除批斗“丁、陈”之外,作为作协的秘书长,郭小川在很多运动中都可谓身处前线,做了许多台前幕后的、事务性的工作.此时,郭小川的表现是积极的,也是发自内心的,他此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沦为斗人的工具.

反右运动中,郭小川表面上态度决绝,尖锐激烈,但内心仍不免时不时有一丝惶惑.他在自己的“交代材料”里写道:“对于秦兆阳划的问题,我一直是动摇的;对于李清泉,我更觉得可以不划,我的理由是作协划的已经够多了.实际上,我看不清他们的实质,在思想上和他们有共同之处.刘白羽坚持要划,我才同意了.”“对于韦君宜、黄秋耘不划,我是表示赞成的.”“我在反丁、陈斗争的末期,就担心‘扩大化’.会议上批判到一些作家,我是很不安的.我觉得,不要把这些人都打倒,因为文学还要发展,还需要有作家”.1957年对郭小川来说是“不平凡的”,他在这一年日记的末尾写了几句“一年小结”,其中说道:“这是紧张而严峻的一年.文学界展开了波澜壮阔的斗争.我自己,是每一个斗争的参加者.”

从“整人的人”到“挨整的人”

在由调往作协时,郭小川就曾跟陆定一和周扬讲过价钱,“希望只搞两年就调回来”.组织上当然未作肯定的答复.来了之后,郭小川“很想把战斗任务担负起来,跟党组和白羽同志在一起,把作协整顿一下;另一方面,却也想利用这创作团体的环境,把个人的写作恢复起来”.

在“和白羽同志在一起”这个问题上,郭小川一开始就很别扭.因为经常受到训斥,到作协不到半年,郭小川便心生退意.至于个人写作问题,“很想搞创作”其实是郭小川当年来作协的动力之一.刚到作协不久的他,在作家们面前还有些“自卑感”,感到某些作家看不起自己,以为“哪里来了这个毛头小伙子,居然来领导我们”,甚至还听到有人说“作家协会的工作,让非作家来领导,简直是笑话”.这种议论对郭小川刺激很大,他觉得“最好是离开作家协会,不离开的话,为了做好工作,也得搞创作”,这是他“搞创作”的外部原因.

作为一个时代性的诗人,郭小川的大部分代表作正是他在作协这几年间写出来的,比如长诗《深深的山谷》 《白雪的赞歌》 《一个和八个》,抒情短诗 《望星空》 《甘蔗林——青纱帐》 等.在郭小川的日记中,经常可以看到他日写数百行的记录;有一个阶段,他还在每月日记的首页记录下自己所写的字数、行数,以及当月所收到的稿费.为搞创作,他几乎花费了一半以上的星期天和每个没有工作的晚上,一年写了近6000行的诗,还没算上未发表和已修改完毕的——作为领导层成员的郭小川如此辛勤创作,自然会引起同志们的不满.特别是随着他在文学界声誉日隆 (他当时与贺敬之、闻捷一起成为 《诗刊》 最推崇的三大诗人),同志们的反感情绪日甚.到了1959年,当“反右倾”运动越来越紧张时,郭的勤奋创作、丰收成果就成了他的“罪证”之一:“郭小川同志在作协四年期间,一共写了一万余行诗,出了五本诗集和一本杂文集,但仍然叫嚷创作与工作矛盾,叫嚷不能‘合法地’创作,当一个人取得一些成就的时候,就沾沾自喜,对于领导和同志们的批评有抱怨情绪.”

1959年初夏,郭小川感到自己身体很不好,到医院检查又没什么结果,情绪一时低落,遂提出想在夏天的工作淡季到下面休整一下.刘白羽拒绝了郭的提议.郭小川一时难以克制,当夜写了一封长信,其中提到:“我到作协工作已将四年,最近越来越感觉难以工作下去.说句丧气话,再这样下去,有沦为‘政治上的庸人’的危险……一天到晚被事务纠缠着,弄得身体垮下去,不能读书,不能下去,也不能认真写作……”刘白羽看完信后,告诉郭小川,既然问题已发展到此等程度,就需要组织出面解决了,否则“对你和党都不利”.但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党内谈心会后,郭小川感到更加压抑,心情始终不能平静.6月15日,他又写信给邵荃麟,袒露自己“精神依然很坏”,“我真有点害怕,是不是精神分裂症初期的症状?”并对写给刘白羽的信作了解释,说“关于我最近提的意见,本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我心里很想下去工作,若不可能,也用不着斤斤计较”.

这封信迅速在党组内部传阅开来.对于信中郭所流露出的不满情绪,刘白羽后来在批判大会上批判道:“……说明他阴暗的个人主义是长期的,掩盖在各种表面现象之下,而且是很顽固的.他总把个人放在至高无上的地位.”

政治风云诡谲多变,郭小川此时的心境是暗淡的.他不再是一年前那个“整人的人”,而是逐渐翻身向下,渐渐变成了一个“挨整的人”.

《一个和八个》 受批判

1959年国庆节后,反右倾的调子越来越高,批评作协反右倾搞得不够彻底,于是作协党组赶紧行动起来,确定批判对象,争取在十天之内把批判掀起来,方法是“自己把思想谈出来,大家批判,别人提供”.10月23日,在作协党员大会上,党组正副书记邵荃麟、严文井、郭小川首先检查个人思想,然后再发动群众大鸣大放.到10月底,批判的火焰渐渐烧到了郭小川身上.

1959年12月17日,作协党组向汇报了郭小川的“主要错误”,将郭的错误归为四项:向党闹独立、严重的个人主义和名位思想、向右倾妥协、创作上的严重错误.

郭小川受到批判的长篇叙事诗 《一个和八个》,写于1957年5月间.在延安时期,郭小川就曾听到过一个故事:张国焘肃反时期押了一批犯人,都是被冤枉的好同志.在一次反围攻时,这批犯人起而反抗,大多壮烈牺牲,仅有几人逃出.他前后用了不到半个月时间,就完成了初稿.他在日记中说:“这是一首真正用心写的诗.”这首诗让他写得欣喜若狂,“由于快乐,也由于对自己这个人的欣赏,我简直狂热了”.

《一个和八个》 初稿写好后,郭小川交给了《人民文学》 的陈白尘,陈看后马上意识到主人公被判死刑的严重性,建议郭小川多加修改.郭修改好后,转给 《诗刊》 的编辑先看,臧克家、徐迟等人亦赞不绝口.但郭不愿在自己主管的 《诗刊》上发表太多作品,于是又转寄给 《收获》 的靳以,靳以回信说,还是不发表为好,表示这个主题很难掌握,发表出来会起什么作用很难说,担心会引起读者很多意见,尤其是会被不良分子钻空子,说党是常会冤枉好人的.郭小川感到很郁闷,他没想到自己得意的作品会有这么严重的问题.他不甘心,又将这首诗交给了周扬,想听听周扬的意见.

周扬当时并没有提出什么意见,一直到1959年6月,郭小川在作协受批判时,周扬才把这首诗拿出来交给作协党组,要求用以批判郭小川.刘白羽在批判中说:“这正如一个同志看了《一个和八个》 后,简直不相信这会是参加斗争的作协党组副书记郭小川写的!”郭小川在当时的检讨不可谓不深刻,但内心其实是不服气的.到了1967年,周扬、刘白羽被打翻在地之后,他才在另一份检讨中说:“我认为,周扬、刘白羽的手法是不正派的.《一个和八个》 诗稿在周扬那里放了一年零四个月,当我给他们驯服的工作时,他一声不吭的;当我跟他们闹了别扭时,他就批下来叫作协党组批判.我写给刘白羽的信,也在刘的手中放了几个月,后来才忽然拿出来批判.”

据当年批判过郭小川的人说,在批判大会上,郭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有想不通的地方,我回去再考虑一下.”他考虑的结果是什么呢?那就是彻底放弃抵抗,彻底将自己否定,包括自己的工作、党性和诗歌写作.在一次又一次的“检讨”后,郭小川陷入了严重的困顿中,他既没有了自信,也失去了方向;他的“检讨”,从最初的“言不由衷”,逐渐过渡到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孰为对孰为错的境地了.

“黑线”上的“干将”

1959年挨整后,郭小川基本上就靠边站了.当时正值“三年困难时期”,作协活动陷于停顿中,郭小川也落得清闲.接下来的两年,他主要参与了《文艺十条》 的起草工作和筹备作协理事会,其他则是“混日子”,并尽量避免与周扬、林默涵和刘白羽等人接近.他相继辞去了作协党组副书记和 《诗刊》 编委的职务,此时他的想法还是“一走了之”,哪怕降职也在所不惜.

1962年10月,在胡乔木的关照下,郭小川正式调到 《人民日报》 任记者.到了《人民日报》 后,他就很少再与作协发生关系了.1964年5月,他甚至想离开北京,调到中南局去工作.然而有些运动,想躲是躲不开的.1964年,突然对文艺工作作出两次严厉批示,在中国作家协会的一份整风报告上,毛还批示道:“写在纸上,不准备兑现的.”

上级问话,就必须有人被揪出来承担责任.作协挨了批评后,立即将正在大连海滨养病的刘白羽调回来,任命他为作协整风检查组长,取代党组书记邵荃麟,全面负责作协的整风和工作.领导“这些协会”的周扬、林默涵似乎是首当其冲的,但第一个被揪出来的却是邵荃麟.邵是1926年入党的老党员,书卷气较浓.他瘦骨嶙峋,长期胃下垂,以吃流质食品为主,体质一直比较虚弱.刘白羽给邵荃麟定的罪名是“教条主义的无限清谈,官僚主义的不闻不问”.

1966年 《五七指示》 发出后,新疆建设兵团被选作宣传典型,郭小川与同事一起前去采访.采访尚未结束,“”的气氛就浓烈起来,满街贴满了大字报,到处在烧书、批斗、辩论,郭只得返回北京.在回京的飞机上,郭就开始紧张起来,他拿过纸笔,将自己的财物“存款4000元、派克金笔一枝”等写清楚,准备回京交给组织.随行同事安慰他:“运动可能不会那么严重,说不定一年半载的就过去了.”郭阴郁地说:“这次看来非比寻常.”

从新疆一回到家里,一张大字报就贴在门外,上面写着:“把文艺黑线周扬的黑干将郭小川揪出来!”此时,“走资派”陆定一、周扬、刘白羽、邵荃麟等人都已被揪了出来,作为“黑线”上的“干将”,郭小川也跟着掉进漩涡.他被揪回作协,与邵荃麟、刘白羽、严文井、张光年等一起,在文联大楼地下室,接受小将们的轮番批斗.

1969年9月底,中国文联大楼六七百人被连锅端往“五七干校”.作协有意留下郭小川让他回报社,郭很激动,还写信告诉远在内蒙插队的女儿,准备大干一场,没想到报社却回绝了他.无奈,郭小川只得打点行装,随作协南下咸宁.

一句话把他赶回干校

在咸宁,郭小川表现得不错,他拼命干活,拼命表现.到干校不足半年,他就被“解放”了,“恢复党组织生活”,拥有了较自由的身份.他写信给 《人民日报》,要求回报社参加新的革命,无奈已掌管报社的姚文元不喜欢他,他的愿望落空了.

1972年夏天,周恩来对的“”运动进行了干预.他指示,在干校的十二级以上的干部,统统先回北京,能工作的工作,不能工作的先养病.9月,郭小川被借调到国家体委,为正大红大紫的乒乓球世界冠军庄则栋写报告文学.半年后,一篇题为 《笨鸟先飞》 的文章发表了,此文因香港媒体的报道,引起了的注意.在此之前,郭还写了一首歌颂“”的长诗 《万里长江横渡》,发表在 《体育报》上.文艺界一片喝彩声,何其芳更说出了“中国诗坛的希望寄于小川同志”这样的话来.在一种洋溢的情绪里,郭小川又参与了反映乒乓球队生活的话剧 《友谊的春天》 的剧本改写.

可到了1974年3月,部长于会泳公开指责 《友谊的春天》 是“攻击文化大革命的大毒草”,一心想洗心革面的郭小川再次被推到了革命的反面.此时,幕后的策划者则是.郭小川和其实是老熟人了,两人在电影处时,一个是处长,一个是副处长,也正是在那时,领导批判 《武训传》 和 《清宫秘史》,郭的表现让她很失望,这笔账一直没有勾销.其实郭小川对的印象还不错,他曾对“牛棚”里的朋友说:“这个人确实懂得文艺.”

由于的一句“郭小川是修正主义分子”,郭被重新赶回了咸宁干校.这一次,对他的打击更大,干校里的郭小川,有些未老先衰的迹象.此时他身患肝病,意志消沉,面色憔悴,酗酒,因服用过量的安眠药,每天都显得昏昏沉沉,始终睡不醒的样子.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刚到作协党组的年轻人了.

此时,又有一项罪名与郭小川若即若离,那就是“与林彪反党集团关系密切”.这倒也并非完全捕风捉影.事实上,郭与林彪早就认识,郭夫人杜惠与林夫人叶群关系密切,杜说“实际上我是她的小朋友”,她们几乎无话不谈.郭对林彪印象也不错,说林彪善于打仗,具有大军事家指挥若定的气派.“批林批孔”运动一起,这层关系为郭小川埋下了祸根,他写的那首长诗 《万里长江横渡》 也被指责为“暗喻”林彪.他被打成“现行”,由“专案组”重审,又重新陷入不停地检查交代之中.

1974年12月,咸宁干校撤销,大部分人员已返回北京,郭小川却不得不随原属中国作协的一批干部并入天津附近的团泊洼“五七”干校,继续劳动和接受审查.著名的 《团泊洼的秋天》 即写于此地.1975年10月,“专案组”派人来到团泊洼,澄清了郭的问题,宣布他与林彪一案没有任何关联,“结论书”上还有副总理纪登奎的批示:“由国务院政工组安排工作.”此时的郭小川,真是“漫卷诗书喜欲狂”,他冲出校部,一路上逢人便讲:“我解放了!我要回北京啦!”

10月9日,郭小川回到了几年不见的北京,他相继看望了老首长王震、老熟人纪登奎,还受到了李先念、的接见.此时,一伙正在走向孤立.很快,郭小川的组织关系被直接转到了中组部,而不是干部分配办公室,显然这是领导人过问的结果,而且这也是一种保护性措施,因为“分办”隶属长于会泳领导,搁在,郭自然还会难逃厄运.郭回京后,兴奋之情一时难消,他四处拜访“认为可靠、知根知底的人”,并四处讲述他所知道的高层斗争的内幕.不久,纪登奎就找到郭小川,严厉批评他:“这是党内高级干部问题,不能外传!”郭听后甚是惊恐,马上噤若寒蝉.

1975年11月中旬,郭小川又被巧妙地安排到了河南林县,以便使他“暂避一时”,躲开的追查.

离奇的死因

林县坐落在太行山东麓,由于缺水严重,这个小盆地曾被判定为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然而林县人民战天斗地,硬是在悬崖峭壁上开凿出一条人工河——红旗渠,也使这里成为少数几个“”期间开放参观的地区.郭小川的两个女儿此时正在林县当知青,于是郭小川就取道郑州,来到了林县,并将远在东北农场落户的儿子也调到了林县教书.

郭小川到林县不久,就派人追查来了,目的是通过对郭小川的追查,挖出郭背后的“高人”,并准备把郭小川的材料整理齐全后上报.郭小川的命运岌岌可危,此时,他甚至流露出了“重上太行山打游击”的念头.值得庆幸的是,正当有关方面准备对郭下手时,“”垮台了……

1976年1月9日,周恩来逝世.身在林县的郭小川闻听消息,泪飞顿作倾盆雨,哭得昏昏沉沉,甚至拒绝饮食.随后,他写了一首悼念总理的长诗——《痛悼敬爱的周总理》,交由林县县委印制成小册子,四处散发.1976年9月9日,逝世.郭小川马上草拟了一份给中组部的电报,大意是:“惊闻主席逝世,至极哀恸!亟盼回京参加追悼会,请速电示.”中组部打电话给林县县委,转告郭小川:就地参加追悼活动.追悼大会在林县一中的操场上举行,郭因身体虚弱,被允许在医院朝向操场的一间病房内参加追悼——此时的他,茫然胜过悲哀.在1976年夏天,郭小川曾不止一次对自己的女儿说:“啊,我们真跟不上……”并不停地用双手做着来回翻转的动作.

但郭小川还是自觉给自己定下了一项任务:写一首悼念的长诗.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甚至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无法给自己的领袖作出全面的评价.灯黄卷前,郭小川的思绪凝滞了,他一日千行的诗才不见了,那首为领袖写的悼诗进行到第235行,刚写到“想不尽啊/批判 《武训传》/批判 《清宫秘史》/远不是两部电影的”时,就戛然而止,连个句号也没写完.

1976年10月6日,“”被抓捕.听到消息的郭小川兴奋异常,他意识到,自己长达十几年的挨整历史就要到头了.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实实在在演变成了一个真实人间的悲剧——那就是郭小川的离奇死亡.

关于郭小川的死,老作家冰心曾写道:“10月9日他听到党粉碎‘’的消息,欣喜若狂,以上这些都是我能想象到的.意外的是就在当年的10月18日凌晨,不幸发现他在服安眠药后点火吸烟,卧具着了火,竟至而逝!”

在1999年11月河南的 《大河报》上,刊载了一篇 《郭小川之死》,作者曾亲自参与这一案件的侦查取证.文中说,郭小川从林县返京途中,在安阳转车,住进地委招待所高干楼,身份是“组织部首长”,后发生火灾烧伤窒息而死,全身烧伤面积达70%.就在个人命运云开雾散之际,主人公却因一个小小的烟头儿而离奇去世,这不是一出人间悲剧又是什么?但在浓厚的悲剧里,又分明有一点喜剧的色彩,让人五味杂陈.

在那个动荡而诡谲莫测的年月,因历史的迷雾尚未散尽,再加上其情节之离奇,其传说之莫衷一是,郭小川的突然死亡自然会使人浮想联翩.其家属也觉得郭死得蹊跷,曾致信当时的中组部部长,对郭小川的死因提出质疑,并对郭小川的评价提出意见.

1978年3月19日,给郭小川的长子郭小林回了一封信,信中说:“我仔细看了中组部关于你爸爸死亡情况的调查报告.这不是中组部一家经手的,而是同一块并会同当地的组织部门、门到现场检验和各方调查作出的.正是用了这种可靠的方法,才得出这样的结论:你爸爸的死亡,是一个意外的不幸事故,而排除了其他致死的可能性.同志看过这个调查报告.我也相信这个调查报告.你说你有怀疑,如果你能提出比较可靠的理由,特别是能提供是属于坏人谋害致死的证据或线索,或者以后得到这种证据和线索,组织上是会大力追查的.”“悼词是不是还可以多写一些话,是不是还可以评价得更高些?这当然是可以再讨论的事情.但我认为,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对一个人的评价是否基本上正确或者基本上不正确.或者说,是否基本上合乎客观的历史实际.基本上对了,也就可以了.如果是坏人,应把他美化为好人,行吗?如果是好人,硬把他丑化为不好的人,行吗?即使暂时歪曲了,能长久吗?根据这个道理,你还可往下想:革命队伍中,对一个人,生前往往有这样那样的鉴定,死后,往往有这样那样的评论,有时对了,有时错了,有时高了,有时低了,可靠吗?可信吗?又可靠可信,又不可靠不可信,因为鉴定评论,终归要人民,要群众,要后代子孙来做.”在信的最后,当看到郭小林为了写信反映问题,竟然写了又改改了又写搞了一个月时,说:“这一点,使我感到惊奇,说得更直率些,我很担心.我的小老师!你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大的精力去干这样的工作?费这么大的精力值得吗?”

在那个“拨乱反正”的年代,这实在是一番让人感佩的话.那时候,成千上万的运动受害者需要澄清案情、落实政策、写出评定,又有多少人纠缠于“多说一点、少说一点,评价高一点、低一点”之类的事情上啊.这些重要吗?可靠吗?多少年过去了,事实证明,的眼光是独到的.无论组织给你下过多高的评价,最终也不一定是可靠的,“历史掌握在人民手中”.

郭小川的“标本意义”

逝者长已矣.作为党组里新来的年轻人,郭小川被一代人怀念,又被新一代人忘却.无论怎样评价他的写作,他作为一位诗人的形象,在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消逝,至少在义务教育的课本上,还有他的诗篇.

郭小川的诗歌写作,大多属于“政治抒情诗”的范畴,诗人以“阶级”“人民”的代言者身份出现,表达对政治事件、社会思潮的评说和情感反应.作为代言者,郭小川的诗基本上都在“高音部”上飘,一读他的诗,就会想起广场、喇叭、义正辞严的朗诵,节奏看似铿锵却乏味,情感读似浓烈但空洞.

艺术拒绝回到历史现场.在那个年代,很多诗人是紧跟时局的吹鼓手,少有人敢与时代作对,做一个“持不同意见的人”,甚至很少有人敢于停下来,不前进,做一个沉默者.所以那一代的很多人,甚至称不上是“诗人”.郭小川出生于五四运动爆发之年,根基未稳即进入延安,此后南征北战,命题作文.他“没有鲁迅那样的‘小楼’(“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没有沈从文那样的‘边城’,也没有郁达夫自己的‘迟桂花’”(王富仁语),更缺乏郭沫若的“李白与杜甫”、艾青的“象征主义与聂鲁达”、冯至的“歌德与里尔克”.他有的只是少许的民歌传统和并不纯正的马雅可夫斯基……因此,他的诗歌,成为工具只是一个自然的过程.

这样来评说历史人物似乎有些无情,但正如所说,“鉴定评论,终归要人民,要群众,要后代子孙来做”.

郭小川曾因“个人主义”被批斗,在一段时间里被排斥,受了委屈,但他不同于丁玲、艾青、冯雪峰这些成名后才到延安的知识分子,他们尚有半个身子不属于革命,革命只是他们的选择,不是全部;他更不同于沈从文、戴望舒、张恨水等从另一个世界跨过来的文人,他们是被排斥在集体之外的边缘人.他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这个集体,但他也从中得到了益处.看看他日记中经常出现的“电影”“舞会”“演出”“溜冰”等词汇,就知道这些并非那个时代的一般民众所能享有.

郭小川的悲剧,从根本上说,并非某个人加害于他,而是游戏规则使然.在集体面前,他的个人主义是那么显眼,他必须“忘我”,这就是规则.一旦他不能与集体融合,就要受到排斥.读他那一迭厚厚的“检讨书”,让人心生怜悯,觉得文化人在那个时代的生活境况竟是那么的卑微……邵燕祥说:“他参与整人他也挨整,他的苦恼困惑以至挣扎,他的激进和他的局限,他的自豪和他的屈辱,都是有代表性的,是我们土地上相当部分被称为革命知识分子生存状态的一个标本.”

郭小川的“标本意义”,也许就在于揭示荒诞,警示后人.

(选自《中国文史精品年度佳作2015》/耿立 主编/贵州人民出版社/ 2016年3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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