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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长女论文范文 和家有长女(短篇小说)有关毕业论文格式模板范文

版权:原创标记原创 主题:家有长女范文 类别:发表论文 2024-01-23

《家有长女(短篇小说)》

该文是家有长女毕业论文格式模板范文和短篇小说和长女相关硕士学位论文范文。

江 岸

柳金枝在青龙街街道印刷厂上班,有时候赶活,也需要加夜班.她们厂离城区有一段距离,中间黑灯瞎火,还必经一片乱葬岗.这个地方,如果夜间有什么东西发亮,夏季里不是萤火虫就是磷火,其他季节没有萤火虫,则不用分析也能知道结论.当地人把磷火叫作鬼火,人走过这里,难免会有响动,稍有响动,鬼火就会朝响动的方向追过来,有时会爆炸出一团团火星,没有不怕的道理.有时候坟地里还会突然蹿出一条野狗,也要惊出人一身冷汗.别的女人加夜班,不是父亲就是丈夫打着手电筒到厂子门口去接.金枝一是自己憨胆大,爱逞能,不让小鞋匠深更半夜去接她.金枝拍着胸脯对小鞋匠说:“老娘生下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怕,早把‘怕’字从字典里抠掉了.”这二来呢,小鞋匠在街上弯腰躬背忙活了一天,也真是够累的,她还有些心疼他,不愿意让他耽误瞌睡.

小鞋匠不领情,笑嘻嘻地说:“接什么接?你一无财可劫,二无色可劫,放心走夜路吧.”

金枝把小鞋匠的耳朵拎得高高的,拎得小鞋匠龇牙咧嘴.金枝说:“小鞋匠,我可告诉你,老娘如果被流氓了,你可别后悔.”

小鞋匠挣脱了,跑得远远的,扭头对金枝说:“那一定是流氓夜晚看不清楚,走眼了.天亮了,准后悔.”

“我叫你埋汰老娘!”金枝说着,撒丫子去追小鞋匠,小鞋匠背着修鞋箱冲出了门外,一路跑一路笑.金枝抛出去的鞋子只砸中了他慌乱的背影.

街道上的小混混们由此编造了一条关于金枝的笑话.说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金枝形单影只下班回来,经过乱葬岗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两条黑影,用麻袋连头带尾把她罩住了,抬到了车里,拉回了宾馆.原来是流氓头子想耍流氓了,让小流氓去抓女人.麻袋一打开,金枝站起来,长出一口气,嚷嚷,可憋死老娘了.流氓头子一看,傻眼了,抬手赏两个小流氓一人一记响亮的耳光.流氓头子让金枝滚,金枝不滚,说:“既然来了,该怎么的就怎么的吧.”说着就要宽衣解带.流氓头子大惊失色,抱头鼠窜了.小流氓问:“老大,怎么办?”流氓头子边跑边说:“哪里弄来的,就送到哪里去.”小流氓连忙开车把她送到乱葬岗,请神容易送神难,金枝死活不下车.两个小流氓只好弃车而逃了.

后来,小鞋匠不修鞋了,改行做了出租车司机,他开的那辆红色的夏利,据说就是金枝被劫色的战利品.

这个笑话当然不能看成是金枝的绯闻.从小到大,金枝没有任何绯闻.她没有给别人递过纸条,更没有人给她递过纸条;她没有和男生一起去郊游过,更没有一起看过电影;那就别提有人摸她的手摸她的胸脯摸她的屁股亲她的嘴了.

二十五岁了,该结婚了,金枝还没有谈过恋爱.仔细端详,金枝的眉眼并不难看,但没有人愿意仔细端详她.她的身坯粗壮,头和肩膀连在一起,嗓门像老牛,还没心没肺的,一个典型的男人婆.人家看不上她吧,她更看不上人家.她的婚事,她老和她妈妈比.她什么条件,她妈妈什么条件?完全没有可比性.她妈妈是娇小玲珑的女人,快五十岁的人了,从背影看还像小姑娘.金枝说,我就找爸爸那样玉树临风的男人.她还和电影里的主角比.电影《庐山恋》上映了,她前后看了五场,她喜欢电影里和张瑜演情侣的郭凯敏.金枝说:“我就找郭凯敏那样英俊潇洒的男人.”他爸爸有个小老乡,高考落榜,从老家黄泥湾跑出来,到市里谋生活,拉过煤,烧过锅炉,后来修鞋.小鞋匠到家里来玩过,对金枝的爸爸喊表叔,把家里所有旧鞋都拿去修好了.小鞋匠身材和金枝的爸爸差不多,眉清目秀,一表人才.金枝妈妈对她的婚事头疼得要命,啰嗦个没完没了,金枝火了,拎一双旧鞋出了门,像一个陀螺在街上急速转动.

“小鞋匠,结婚了吗?”

金枝手一扬,一双旧鞋咚咚两声从天而降,仿佛两只乌鸦落在小鞋匠的脚前.

小鞋匠一惊,抬起头来:“表姐?”

“赶紧回答,结婚了吗?”金枝不耐烦了.

小鞋匠白净的脸上腾起两片红云,忸怩地说:“没呢.”

“订婚了吗?”

“没呢.”

“你明天别出摊了,去租房子,我搬过去住.”说着,金枝转身大踏步走开,又陀螺一样转到街上去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小鞋匠,老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金枝和小鞋匠的婚事在半个月里进行完了.那时候,改革开放不久,城市户口的优越性还非常明显.小鞋匠没有理由不接受一个城市媳妇.金枝的父母呢,也知道她的志向,更清楚她的条件,再说,可别小看小鞋匠修鞋,挣的比他们老两口当半辈子教师的多得多.

婚后的金枝依旧没有绯闻,没有男人打她的主意.邻居总有男人和女人打王八架,不是男人出轨就是女人出墙,这样的闹剧屡见不鲜,闹着闹着家就散了.不过,金枝和小鞋匠的日子过得非常踏实.有时候两口子生气,大不了金枝高声大嗓吆喝几声,金枝一住嘴,便完全没了下文.从没有人听到小鞋匠高声大嗓说过话,他们家只有金枝一种高分贝的声音.

小鞋匠变成了老司机,有时候出长途,一进门,只要孩子不在家,就迫不及待地拽金枝上床.这样的男人,应该也是没有故事的.

金枝在婆家当家主事,在娘家更是说一不二.她的妹妹、金朵、弟弟金果,都是在她的羽翼庇护下长大的.她像山顶上一只虎视眈眈的秃鹫,更像后来在城市街头巷尾蹲踞的藏獒,守候在放学的路上,哪个兔崽子胆敢欺负了花儿朵儿果儿,必将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她静虽不若处子,动必赛过脱兔,扑过来的姿势像猛虎下山蛟龙出海.胜负乃兵家常事,不管金枝将别人打得落荒而逃,还是别人将她打得丢盔卸甲,她的拳头从不会发软更不会收缩,胜不骄,败不馁,宜将剩勇追穷寇,或者,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总会将革命进行到底.金枝就此成了青龙街那一带威震敌胆的名将,人送外号“孙二娘”,活脱脱另一个“母夜叉”.在她的强力保护下,弟弟妹妹一路茁壮成长,所以,从小到大,金朵金果们都是她的喽啰兵,对她言听计从.

妹妹、金朵确实是两朵鲜嫩的花朵,一路招蜂引蝶.有一阵子,她们家的那条巷子常常拥堵,不三不四的人川流不息,巷子口像电影院和商场门口一样停满自行车和摩托车.这一切不能不说和、金朵有关系.后来她们前后出嫁了,这条巷子一下子就清净了.但是,她们草率的婚姻却令娘家清净不了啦.两个小家庭都爆发了战争,硝烟从主战场一路弥漫过来,覆盖了柳家.爸爸唉声叹气,妈妈饮泣吞声,金枝两条卧蚕眉倒竖,从厨房掂一把菜刀,风风火火冲了出去.

的老公从二楼后窗户跳了下去,跌伤了一条腿,瘸了好久.后来再和拌嘴,再也不敢动手了.一急就说:“我让我姐劈了你,把你大卸八块.”她老公骂又骂不赢,打又不敢打,无奈,就会翻白眼了.

金朵的老公看见金枝掂一把菜刀闯进门,兀自冷笑.他不是的老公,外强中干,银样镴头,他曾经也是狠角色.金枝第一刀剁过来的时候,虎虎生风,他头一偏,躲了,还冷笑;金枝第二刀剁过来的时候,仍旧虎虎生风,他差点没躲过去,摇晃了一下,才站稳,腿肚子早软了;金枝第三刀剁过来的时候,一如既往地虎虎生风,他举起凳子抵挡一下,刀砍在凳子上,他却倒了下去.他连滚带爬地逃进卧室,关死了门.金枝不说话,不住气地剁门,一刀,两刀,三刀……碎木屑四溅.厚厚的门很快剁薄了,开始透亮.

金朵的老公沉不住气了,拖着哭腔喊:“大姐,我知道错了,你别剁了.”

“这话你和我说不着,和金朵说去.”金枝大声喝道.

“金朵金朵,我再也不敢了,你让大姐饶了我吧.”金朵的老公求饶.

“把门开开,给我磕两个响头.”金朵不依不饶.

弟弟金果谈恋爱的时候,把家庭其他成员一笔带过,跟女朋友大谈特谈了治家有方的大姐金枝.二姐夫三姐夫都是大姐的手下败将,现在他们两家的日子好着呢.虽不能说他们和二姐三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起码可以说妇唱夫随相安无事了.毫不夸张地说,大姐是柳家的镇宅之宝.

“哪儿啊,你大姐就是大姐大吧.”金果的女朋友幽了一默.那时候,社会上开始有阔老板和级别不低的官员使用第一代手机大哥大,到哪里去了,掏出来,一块砖头似的,往桌子上一戳,那叫派.当然,后来手机普及了,个头变小了,连掌中宝都有了,这样的人在人们的回忆中往往就成了笑柄.

“你明白就好,想进柳家门,一定要哄好大姐.”金果认真地交代.

金果的女朋友果然乖巧得不得了,成了金果的女人以后,依然故我.金果心知肚明,不是媳妇不刁蛮,她有了前车之鉴,避免重蹈二姐夫三姐夫的覆辙,才不敢轻举妄动.就她那小样儿,还不够大姐一根小拇指挑的.

在爸爸妈妈结婚四十周年的纪念晚宴上,爸爸柳祥臣喝高了,乘兴说:“我和你妈妈都老了,也不能再为你们操心了,该放权了.以后咱们家,你大姐就是一家之主.”

金果媳妇赶紧起身,走上前去抱着金枝的肩膀,柔声细气地说:“那从今往后,大姐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姐大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对,大姐是大姐大.”

成了大姐大的金枝被弟弟弟媳妹妹妹夫敬了一杯又一杯.她也来者不拒,敬红的喝红的,敬白的喝白的.第三代小孩子也跟着起哄,纷纷过来敬酒.当年的小鞋匠、现在的老司机坚决不允许,让儿子带弟弟妹妹去包厢旁边唱卡拉ok.

金朵的老公还要和金枝猜拳,金枝不是拳出越了,就是数喊颠倒了,该喊大数喊了小数,该喊小数喊了大数,一直输一直喝.老司机要替她猜拳挡酒,她不让.她大着舌头,结结巴巴质问:“你是……一家之……主,还是……我是……一家……之主?旁边……待着去……”

老司机只好求援:“爸,妈,她喝醉了.”

妈妈想拦,拦不住,夺不下金枝手里的酒杯.

爸爸趔趔趄趄地挺身而出,指着孩子们说:“你们都不许灌你姐了.”

金枝端着一杯酒,踉踉跄跄走到爸爸身边,手搭在爸爸肩膀上,呵呵地笑,笑够了,问道:“您说……清楚,咱爷儿俩……谁……是一家……之主?听你的……还是……听我的……走……一个……”

爸爸抓起一杯酒,和金枝碰出一声响,嘀咕一句:“妈的,我这就成太上皇了?”一仰脖,一杯酒落了肚.

当了太上皇的老柳大权旁落,病就上了身.开始的时候,他感觉腰有些疼,他还以为是锻炼身体时扭伤了腰呢,就没当回事儿,不久却尿了血,看见往昔淡黄的尿液如今变得淡红,老爷子吓了一大跳.原以为尿一回两回血就没事儿了,谁知道尿血却止不住,没完没了,每一次小便都带血,尿液越来越红,殷红的血汩汩往,好像血管开了闸.他不敢隐瞒了,告诉了老伴.老伴第一时间通知了一家之主金枝.

虽然贵为一家之主,金枝的单位却早黄了,她也下了岗,到一家超市去打工.接到妈妈的电话,她一下子慌了神儿,给值班经理请过假,马不停蹄跑回娘家.

“爸,叫我说您什么好呢?”得知老爷子腰疼半月有余,尿血两三天了,金枝又难过又生气.

金枝当机立断,带爸爸去了医院.老爷子去了医院就住下了,医生不让他回家了.他的肾坏了,必须抓紧治疗.

金枝瞅空跑一趟超市,结算了工资,把工作辞掉了.弟弟妹妹们工作都很重要,不能耽误他们过多的时间,妈妈年龄大了,熬不起.她就打定主意,主要由自己来陪护爸爸.妈妈白天过来,给他们爷儿俩送三顿饭,陪陪爸爸说说话,其余杂七杂八的事情几乎全部由金枝代劳了.弟弟妹妹们来了,坐一会儿,就让金枝轰走了.

“爸爸需要休息,你们别来吵他.”金枝说.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又插不上手.”金枝又说.

熬了两个星期,金枝熬成了大眼猴,脸小了,眼睛大了,而且半辈子都没有伸过的脖子好像也伸出来一小截儿.她到医院病房角落的电子秤上称了称,体重下降了三公斤.她高兴极了,这可是她减肥史上前所未有的最成功的一次.她相信,陪到爸爸出院,她一定可以改变一下形象,过一把窈窕淑女的瘾.

妈妈心疼她,撵她回家睡一宿,她执意不从.金枝笑着说:“妈,你还不知道我啊,打小瞌睡就大,倒在哪里都是一觉.”

她一笑,妈妈看见了她脸盘上从未开过的菊花绽放了,妈妈眼圈儿红了.妈妈撵不走她,喊来她的弟弟妹妹们.妈妈抹着泪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老的还躺在床上,再把小的又搭进去一个.”

金枝不得不离开病房,回家过夜了.临走前,她把弟弟金果叫过来,交代护理的事情.爸爸什么时候打针,什么时候吃药,什么时候做检查,什么时候做辅助治疗;爸爸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喝几次水,进几次食;每天三次量爸爸的体温,记录下来,爸爸吃多少,喝多少,尿多少,屙多少,记录下来;到什么地方打水,到什么地方拿药,到什么地方喊医生,到什么地方找护士……交代了足足一个小时.好像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要走了,已经下楼了,金枝却突然又转回来,再拾遗补漏,找补一条两条.总之,如果有心人记录整理下来,完全可以编一本百科全书式的“住院注意事项大全”.

金果头早就大了,哭丧着脸说:“大姐,拜托您快些走好吗?把我当弱智了怎么的?我都成磕头虫了,你再吩咐几句,我的脖子肯定废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爸爸的病是慢性病,一时半会儿没有好转的迹象,必须做长期陪护的准备.金果和妈妈商议以后,就排出值班表来.除了妈妈和孙辈以外,全家其余的人轮流值班,他们姐弟四个,再加上姐夫弟媳,八个人每人陪护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金枝就跑到病房来.金果把她拉到病房外面的拐角处,递给她一份手绘的值班表,严肃警告她,让她以后不该值班的时候,别来这么早,即使来了,也不要干扰别人的护理工作.

金枝看看值班表,大包大揽地说:“你大姐夫开出租车,没明没夜的,他的班我替了.还有你们,谁家有事儿,单位有事儿,言语一声,我都可以替.”

金果双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嘴里模仿哨音吹出一声长长的“嘟”来.金果说:“大姐,打住.你不能压制别人的孝顺父母之心,切记,在父母面前,子女人人平等.”

金枝瞪了金果一眼,气势汹汹地问:“怎么,这个家你说了算啊?”

金果说:“我知道,你是一家之主,但是,你要顺应民意吧?我觉得,谁说了算不重要,谁说得对才重要.”

金枝笑了:“狗屁,你想在咱家讲吗?我就想,你怎么的吧?”

金果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相信,正义必定战胜邪恶.”

金枝嚷道:“我今天还就邪恶了.”说着就扑过去,要揍金果.金果撒腿就跑,接近病房了,立即慢下来,轻手轻脚地溜进病房,躲到爸爸的病床后面去了.

金枝值班的那天,护士让她去一趟医生办公室.医生看着病历,眉头紧锁着.护士说,17床病人家属来了.医生坐直身子,表情凝重地望着她.

17床和子女的检验结果出来了,配型都不成功.医生说着,叹了口气.

什么?金枝没有听明白.

护士说,这几天不是她陪护,她不知道.

医生解释说,哦,是这样,目前病人病情恶化,尿量越来越少,已经转成尿毒症.靠透析只能维持,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治本的方法是赶紧换肾.目前稀缺,我们无能为力.最理想的方法是病人的直系亲属能够提供.遗憾的是,经过检验,17床三个子女和他配型都不成功.

金枝紧紧咬住嘴唇,憋住泪水.她哽咽地说:“也许还有一线希望,他有四个子女.”

医生惊喜地说:“是吗?还有一个怎么没来,赶紧通知他来啊.”

金枝说:“不用通知了,那一个就是我.”

医生和护士们都有些不解,互相交换了一下目光.医生说:“那太好了,你赶快通知家里其他人过来护理,一会儿我们带你去做检查.”

金枝慢腾腾走回病房.爸爸在沉睡,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如今好像瘦小的婴孩裹缠在白色的被子里,整个换了一个人似的.她为爸爸难过,又对妈妈和弟弟妹妹们恼火.给爸爸换肾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有人和她商量,居然检验都背着她进行,你们都把我当成什么了?你们认可不认可我是一家之主倒是次要的,你们不让我参加检验,是何居心?憋了许久的眼泪断线的珍珠似的纷纷落下来,染湿了脸颊.

妈妈到来的时候,金枝泪痕未干.“怎么了,你哭什么?”妈妈非常诧异.金枝长大以后,妈妈还没有见过她流眼泪呢.

“为什么?”金枝质问.

“什么为什么?”妈妈不解.

“为什么不让我去做检查?”

“你知道了?”

金枝点点头.

妈妈愣了一下,深深叹口气.妈妈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又下了岗,日子朝不保夕的,万一再没有了好身体,以后可怎么过啊?”

金枝说:“你不忍心我给爸爸换肾,忍心他们换?他们都得工作,身体更重要.我反正下岗了,正好在家休息.”

妈妈说:“话是这么说,他们比你年轻,让他们换吧.”

金枝说:“妈,你这回如意算盘可就落了空,想保护我都不成了.”

妈妈的脸色突然发灰,瞪大了眼睛.“怎么啦?”妈妈急忙问.

金枝说,刚敢于医生说了:“花儿朵儿果儿和爸爸配型都不成功,我是最后的希望了,一会儿我要去做检查.”

妈妈的泪水瞬间决堤的河水似的奔流出来,摇晃着要倒下去.金枝一把抱住了她,把她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妈妈抽抽搭搭地哭,又不敢放声,哭声憋在胸腔里,发出呜呜噜噜的呜咽.良久,妈妈才止住了,喃喃地说:“老头子,你的命好苦啊.”

金枝一边拍着妈妈的肩背,一边安慰妈妈:“妈妈别难过,不还有我吗?”

妈妈紧紧抱着金枝,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正在这时,金果来了.金果问:“大姐,你有什么事儿?”

金枝说:“你们几个和爸爸配型没成功,一会儿我要去做检查,所以让你来照顾爸爸.你去病房吧,我正和妈妈商量这事儿呢.”

金果应了一声,走了.

金枝站起来,说,妈:“金果也来了,我现在就找医生做检查去.”

妈妈紧紧拉着金枝的手,又让她坐了回去.妈妈擦擦眼泪,叹口气说:“你有这份孝心,你爸爸也就知足了,他没有白疼你.”

金枝说:“妈,看你说的,我就不该有这份孝心吗?”

妈妈多少年不喊金枝的乳名了,这时候突然说:“大妮,你觉得爸爸对你好不好?”

金枝说:“妈,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妈妈说:“傻孩子,这么多年,你难道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你除了眉眼随我,还有哪里像我和你爸爸?你妹妹弟弟身材都高大健美,都随你爸爸,你和他们完全两样,你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金枝一下子跳起来,脸红得像涂上了厚厚的胭脂,说:“妈,你什么意思啊?”

妈妈低下了头,轻声说:“他不是你的亲爸爸.”妈妈这轻轻的一句话,宛如炸雷在耳边响起,把金枝彻头彻尾轰傻了.

“说你爸爸是我的救命恩人,这话一点儿都不为过.”晚上,在同一个被窝里,妈妈这样开始了她的讲述.金枝从医院回来,一直呆头呆脑的,还没有回过神来.妈妈说话,她也没有任何应答.妈妈不管她,娓娓讲下去:

“那时候,我刚从师范毕业,分配到小学里.学校里有个体育教员,以前当过运动员,练过举重,没有搞出名堂.我一来到学校,他就过来凑热闹,有事儿没事儿找我说话.都是同事,哪有不理人家之理?一来二去就熟了.后来他说他爱我,想和我交朋友.我没有答应.他五短身材,一脸横肉,怎么看怎么像武大郎,我怎么可能看上他呢?我就有意疏远他.有次我路过体育器材室,他喊我,说有事儿需要帮忙.我一进去,他就把门关上了,谁知道他竟然打了坏主意.他力气太大了,我挣不脱,又怕丢人,不敢喊.就那一次,有了你.我一个姑娘家,出了这种事儿,打掉牙齿往肚里咽.那时候又不像现在,堕胎流产是家常便饭,我实在没办法,把这事儿悄悄跟一个老大姐说了.听老大姐一说,我才知道,那家伙压根就是流氓,在农村老家有老婆,还屡屡要和新来的女老师谈对象.遇到泼辣的,他也没辙,遇到我这样腼腆的,才吃亏上当.老大姐就给我介绍了你爸爸.谁知道你爸爸一眼就相中了我,我一看见你爸爸,也一百个愿意.你爸爸大学毕业,在中学当老师,温文尔雅,文质彬彬,他的相貌、身材、气质都和我无数次的设想是一样的.我们认识之后,我把那件事儿原原本本告诉他了.我也想好了,如果他不待见我,我就死了算了.我身子不干净,配不上他,就等来世吧.他心眼真好,没有嫌弃我,很快就娶了我.我和他结婚五个月,你就出生了.他更没有嫌弃你,把你当成宝贝疙瘩……”

老半天,金枝都没有吱声,妈妈摸摸她的脸,摸到一手湿漉漉的泪水.金枝含糊地喊了声“妈妈”,紧紧抱住了妈妈,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由于没有合适的,爸爸的身体每况愈下,透析的间隔越来越短.每次从治疗室出来,爸爸都双目紧闭,面无血色,非常虚弱.

金枝明白医生也无力回天,爸爸的时间非常有限了.她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守候在爸爸身旁.她不管金果他们如何反对,只管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病房里.爸爸的医疗费是惊人的,她的家底早就扒光了,她通知他们家老司机,除了留一些钱给汽车加油,其余的全部留给爸爸.

有一次,爸爸从昏睡中醒来,迷茫地看着她.她蹲在爸爸床前,双手捧着爸爸憔悴的脸.她使劲地盯着这位老人,这位她叫了半辈子爸爸却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老人,是他无私、大度、胸怀宽广、忍辱负重,才有了她和母亲的今天.老天真是不长眼睛,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没有好报呢?她不知道怎么和爸爸表达感情,如果说一声“谢谢”,那么,这声感谢也太轻飘飘了.看着爸爸枯瘦的面容,她的眼泪一颗一颗流下来.爸爸清醒过来,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替她擦眼泪,可是她的眼泪越擦越多,怎么擦都擦不完.

“哭什么?我不还好好的吗?”爸爸想笑,咧咧嘴.

金枝紧紧抱着爸爸的手,脸贴在爸爸的手上,小声哼唱起来:

“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

人间的甘甜有十分,您只尝了三分,

这辈子做您的儿女,我没有做够,

央求您啊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

金枝的嗓子憨厚,从没有这样细声细气唱过歌.她没有觉得自己在唱歌,她觉得这些歌词像从她心头流出来的,那么流畅,那么自然,那么动人心魄.

爸爸也流泪了,晶莹的泪珠汪了一眼眶.爸爸说:“好闺女,如果有来生,肯定实行计划生育,爸爸谁都不要,就要你一个,好吗?你做爸爸的独生子女,好吗?”爸爸顽皮地笑了一下,笑纹扩散开来,把泪珠挤碎了.

爸爸在一天傍晚和妈妈交代了后事.爸爸说:“大妮外表傻大黑粗,但宅心仁厚、心思细密,这个家交给她当,我放心.把你交给大妮,我也放心.再有,大妮人老实,又下岗了,不能让(下转第59页)(上接第38页)大妮吃亏,以后你要多帮帮大妮.”

爸爸临终遗言,就提到了金枝一个子女,也许在老人心里,有了大妮这个一家之主,一定会有大家的前途和未来吧.

爸爸走了,走得很安详,人世间应该没有什么牵挂了……

在为爸爸守灵的三天里,金枝忙里忙外,不忙的时候,就默默坐在爸爸的灵棚里,一言不发,谁也劝不走她.出殡的时候到了,她猛地跪在地上,陡然爆发了痛哭,那哭声惊天动地,响遏行云.

办完了丧事,金枝怕妈妈寂寞,在娘家住几天,陪妈妈说说话,娘儿俩谈了过去的很多事情,更多的话题是回忆爸爸,当然,偶尔也谈到那个体育教员.

金枝问:“那个人还活着吗?”

妈妈说:“那个人还活着,你如果去认他,我不拦着.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有个来龙去脉,他毕竟是你的生身父亲.”

金枝冷笑一声,说:“妈妈,如果你让我去杀了他,也许我会去,别的,就免了吧.”顿一顿,金枝又说:“这辈子有我爸爸这样的父亲,知足了.”

妈妈抱紧金枝,轻轻拍拍她的脊背.靠在妈妈的怀里,金枝有些瞌睡了.她迷迷糊糊地想,我的身世如果传出去,算不算绯闻呢?那么,我算不算有绯闻的女人呢?

家有长女论文参考资料:

百家讲坛杂志

世界家苑杂志社

家校合作教育论文

创业家杂志

艺术百家杂志社

世界家苑杂志

结论,本文是一篇关于家有长女方面的大学硕士和本科毕业论文以及短篇小说和长女相关家有长女论文开题报告范文和职称论文写作参考文献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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