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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太子贵婿类本科毕业论文范文 和太子贵婿/你安静的时候还是很慷个太子妃的。相关专升本论文范文

版权:原创标记原创 主题:太子贵婿范文 类别:专科论文 2024-03-23

《太子贵婿/你安静的时候还是很慷个太子妃的。》

本文是太子贵婿有关专升本论文范文与安静和太子妃和太子贵婿方面本科毕业论文范文。

我叫陈照,是大庆国准太子妃.太子叫谢鉴,年少芳华,姿容俊美.我俩青梅竹马互生情愫,都十分期盼年岁满后结为夫妻举案齐眉.

这是鬼话.事实上,鄙夷不屑是他对我,咬牙切齿是我对他,冤家路窄是宫人们眼里的我们,而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是皇后和我娘对我们寄予的难以实现的期望.

谢鉴看我一眼,我是要狠狠瞪回去的;我不小心绊了他一脚,他也是转身撸袖子就照着我的脸打的.按理说他是大庆储君,我是重臣之后,又从小养在一块儿,关系不该如此差劲.据乳母说,这梁子结在很早之前.打从阿娘有孕时爱吃辣,皇后娘娘便把三岁的谢鉴揪到将军府指着阿娘高耸的腹部道:"这是你未来的太子妃."

谢鉴的脸白了又红,最后夺门而出:"孤才不要娶一个肚子!"

我出生那日谢鉴又被揪来,皇后娘娘说了同样一句话,他稳重了许多,看清我皱巴巴的脸和没长齐的眉毛后冷笑一声:"孤才不要娶这么丑的小孩!"

等我再稍长大,三个多月时,皇后娘娘带他来观我的百日礼.大人们在外间说话,谢鉴被遣进内间看我.乳母将我递去,他顿了又顿才伸手接过,半晌后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我肉嘟嘟的一颊,奇道:"你怎么就肿了?"

我蓦然大哭起来,大人们进屋来,皇后娘娘劈头盖脸骂得他晕头转向,乳母笑得直不起腰.等解释了谢鉴并未动将我掐死在襁褓中的恶念后,他抓耳挠腮地破门逃出:"孤不娶!"

大人们秉持培养感情要从娃娃抓起的理念,在我断奶后便抱去宫里和谢鉴养在一块儿,这么多年果然是,嗯,收效甚微.每岁新年,宫中都会宴请世家子女,我和谢鉴总挤在最前排踮脚尖去看自马车走下的同辈人.我期待在里头找出比谢鉴优秀十倍的皇族,谢鉴则期待从里头找出比我温柔百倍的陈氏女.

反正是联姻,换了人大概也无所谓.但我们很失望,因为今年没有合适人选出现.

我劝谢鉴:"眼光别放太高,差不多就得了."

谢鉴看我一眼,鄙夷道:"你们陈氏的姑娘真是越长越丑了,你倒还好,抢先占了一副好皮囊."我面露得色,他眼底的光幽幽的,青灯的影投进去,眨眼间像能飞出一只萤火虫,"可惜你的灵魂是腐朽的,思想是顽固的,心灵是肮脏的,脑子是猪脑!哈哈哈哈!"

为此,我们又打了一架.

九岁时宫中遴选伴读,世家子弟被邀入宫中以便考核.我和谢鉴不约而同藏在花木后偷看,他拍我脑袋:"头低点儿!挡孤视线了!"我不甘示弱地踩他脚背,十分憋屈地压低了些头.

圣贤台临水,风荷亭亭而立似乎生风,一缕低过柳枝撩起一名公子两耳边的垂发,他趁祭酒不注意伸手压下,目光偏移时瞧见我,微微讶然,却又一笑.那眼底像有星星,我瞪大了眼,张大了嘴,以谢鉴说的毫无新意的表情赞叹:"妈呀,我等的人出现了……"

谢鉴拨开海棠循着我目光望去,瞧了一会儿才撇嘴道:"蒲柳之姿,鼠目寸光."

我骂他:"你瞎啊!"

谢鉴冷笑道:"总之在孤没找好备选去你家退婚前,你休想给孤戴绿帽子!"

我懒得理他又想气他,出于某种炫耀心理邀他一起夜访"美人".地点我打听好了,宫人被我骗开了,梯子我也偷来搭好了.我和谢鉴两人分前后爬上美人檐上掀开几片瓦往里瞧,美人正倚着桌几作画,笔锋拖出软痕和暖色,勾的像是兰草.

和谢鉴这样斗鸡走狗的纨绔太子待久了,随随便便一个正经人都能要我半条命去.我为色所迷流下了口水,反应过来伸手去抓时失手将谢鉴推了下去!衣袍宽大,翻飞时打灭屋中烛光,像是安全着陆,两人摸黑交谈引来了羽林郎……第二日,宫里流言四起,说谢鉴恋慕某位世家子,难耐寂寞前往夜探.为了防止被谢鉴打死,我四处奔走为他解释:"太子当夜和我在一起,是路过,口渴了进去讨杯水.对,路过."

宫人们很同情我:"讨水喝为什么要熄烛?您这个准太子妃也当得太可怜了,万万未想到殿下竟是因为好男风才同您不和……"

谢鉴以牙还牙,在夜里将我丢进世家女的房间并放出流言,但宫人都觉着是我为替他压言故意为之.我很无奈,谢鉴拎着我的后颈一直拖到太液池旁:"凭什么你的名声比孤好!"

我瞧着凉凉太液池,咕嘟咽口水:"大概,得道者多助?"

"去死!"谢鉴恼羞成怒地伸腿将我踹进池里.

虽已入夏,蓦然下水还是让我病了好几日,感冒发烧流鼻涕,裹得严严实实的焐在床上.谢鉴是在面壁思过五日被放出时才勉强来看我.

他坐的位置好,夏光清亮如酒漫过绿漆细竹枝的镂空窗洒了他一身,偶抬手时落了一袖的光.有时在榻上,有时在榻畔,仿佛竞相追逐的春蝶,我没来由地一笑.

谢鉴以标志性的不屑眼光瞥来,忽然顿住,凤眸睐起:"你安静的时候,还是很像个太子妃的."他慢慢凑近,像怕惊扰了暂驻的蝶,光影蹁跹,我闻到他呼吸间的竹叶香,脑子晕乎乎的任他抬起了下巴.

但又忽然清醒,趁我病要我命!我惊恐地喊道:"救命啊--太子杀人了!!"

谢鉴立刻气急败坏掀过被子盖在我头上:"孤即刻蒙死你!"

美人最终没能如我所愿进太学,宫中传闻是谢鉴担心别人惦记在宫外建了金屋小心供着.每听这话一次,谢鉴转身就照我脑门来一记手刀,等我跟他进了勤学殿时,整张脸已肿成了寿星老头儿.

身为太子和准太子妃,我们自然而然被排到一张桌几上.有世家子讨好谢鉴,簇拥着拿新评的太学之花名单来看.我也抻脖子围观,太学之花的名头颁给了老太傅家的小姑娘真真,其他姑娘们也都得了不相上下的票数,而我仅有一票.

我一掌拍在案上:"这谁评的!问过我意见了吗?"

谢鉴鄙夷地看我,眼风一偏又落去别处.我被他带歪目光,偏头时突然先闻一阵细芙蓉香,有裙袂如新绽蓓蕾,再入目才是美人相,两弯眉仿自春风裁出--太学之花!

我瞪大眼微微后仰脑袋以示服气,坐下心满意足地道:"珠玉在前,却还有哪个眼瞎的投我一票,可见我还是长得很好看了."

谢鉴脸一抽:"那一票是孤投的.身为准太子妃却被剃了乌龟头,我们皇家不要面子的啊."

我很感激,拍着他的肩推心置腹:"还是殿下你慧眼识珠."

他以一臂隔开我的热情:"慧眼识猪,你是猪啊?"

接下来的大战以我彻底失败告终,谢鉴在桌几上画了泾渭分明的二八线,他八我二.课上察觉有眼风刮过耳侧,侧头可见谢鉴斜望左前方,我感觉自己脑门闪闪发绿.

但大概被谢鉴带歪心思,我也不自主地去看真真.有时就寝前无聊,我蹿下床学着真真正襟危坐笑不露齿.照料我的乳母掩唇,我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后来,我的眼神越来越集中于某一处,谢鉴目露怀疑,我解释道:"看你兄弟呢."和真真坐在一块儿的是母妃并不受宠才从行宫接回教养的谢亦,和谢鉴的玩世不恭不同,谢亦生就禁欲脸,说难听一些,就是阴沉.谢鉴嗯一声,我转过头去,学真真学得久了不自觉在眼睛里满出自以为可怜撩人的光.他看我半晌,问道:"陈照,你知道东施效颦什么意思吗?"

我怒气冲冲地拍桌子:"你才东施效颦!"

谢鉴正色问道:"你知道颦字怎么写吗?"

我冷静下来:"不知道……"

某一回,我专注学真真走路时不小心被她撞见,女孩子间情谊建立得很快,下学后我们会找僻静处,她教我纯正姑娘家的仪态.再后来,我得知谢亦总欺负她,便义愤填膺地同她换座.

搬走那日很突然,我没提前跟谢鉴说.他过来帮我收拾东西,手脚麻利几乎是将膛里的书连同我一起踢出.我坐在一堆书上骂他:"你有病啊!"谢鉴冷冷一笑,抽袖坐回去没理我.

之后谢鉴对我爱搭不理,却跟真真关系亲近起来.我坐在谢亦身边也是战战兢兢的,毕竟这位七皇子脸色太过阴沉.

课上谢亦忽然停笔伸手来,我将后背绷成一根弦,左右手前后交叉架在胸前.他反应过来,指着自己嘴角:"墨点."果然抹下墨来,于是我傻乎乎冲他一笑.纸团蓦地飞来砸中我鼻尖,谢鉴提着笔挑了挑眉:"手滑."我告诉自己要冷静,但最终仍是跨出和他大打出手.

和谢鉴一起去凤仪宫前跪满时辰后,我哼他一声转头离开,后来是谢亦带了药来找我.我慢慢觉得他并不顽劣或阴沉,一边擦药一边问:"你也算古道热肠了,为什么老拉着一张脸?"

谢亦指着自己不带一丝表情的脸:"天生的,没办法."

天生的凶神恶煞,真是挺惨了.我问:"那你为什么欺负真真?"

谢亦摇头:"她忽然搬走的."

大庆有春猎,是陛下定的规矩,每年需在坝上过一个月,为显恩宠会带许多世家子女去,太学里的伙伴也都在坝上继续胡闹.骑猎时被随机分为两组以考骑艺,我和谢鉴被分去了不同组,每每我才把弓架上,谢鉴的箭已经穿透了猎物的胸膛.

我白他一眼,夹马肚子跑去谢亦身边.进林子避午间暑气时瞧见真真坐在树下,一匹菊花青懒懒地打着响鼻.我下马去才知她是崴到脚,谢亦一声不吭去喊随行御医,我蹲下帮她揉脚踝.阴影兜头罩下,是谢鉴来找真真.他身后的云灰蒙蒙的像是天空被搓下的污渍,而他的笑掩盖这惨淡的光景:"不就是输了两场,怎么还找真真撒气?"

我知道他讨厌我,但这么看我还是让我生气.我站起来继续朝他翻白眼:"谁让我打不过你."谢亦带来军医后我直截了当地路过他,忽然后背一痛,脚步停滞时马鞭落到了地上,随之传来谢鉴贱兮兮的声音:"孤,又手滑了."

我转过脑袋,怒吼:"谢鉴,你是不是有病啊!"没有看清他下一瞬的表情,我大步流星走远出去,走了很远才敢拿袖子拭眼泪,可是眼泪还是吧嗒吧嗒地掉.诸如此类的事发生过几百回了,我也不知道这回到底委屈什么.

春猎结束后,我见到谢鉴就躲,心想着总要找阿娘和皇后说清楚,我是不肯嫁给他的.

然而,回宫后,娘娘却率先找了我.她是阿娘待字闺中时便很要好的手帕交,虽然我并不是世家女中最出挑漂亮的那个,但皇后一直待我很好.我没法拂她的意思,垂头丧气地听了一番教诲,还被塞了一碗羹让去给谢鉴送.

谢鉴难得竟在书房,我很怀疑他看的是小黄书.因为心里有气,我把碗从食盒里端出往他跟前一撂就坐到了一边.他微仰头看我一眼,拿勺子喝羹,有一句没一句地调侃.

今晚不冷,却不知为何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廊下灯笼盘曲的光映在云水纱上仿佛绣了极美的桃花,我拿手指勾着,嗯一声哦一声地应.

勺子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一响,转头时谢鉴已站到我跟前,他的耳朵比桃花还要红.我看着他,觉得他表情古怪.而他忽然伏身抱住我,没条理地伸手解我的扣子,我见鬼般将他推到一边闪身跑去门边:"来人啊!太子抽风了!是真抽风了!"

谢鉴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我摆手,眼半睁半闭:"你、你别脱……我没兴趣!"有宫人嗤笑,却没人来开门.我忽然想明白了--皇后坑我啊!

经历一番追逐后,谢鉴把我摁到了墙上,他上身只着中单,眼睛也通红,脑袋凑近我唇瓣又转到耳侧,却久久不触碰,像是初捕猎物的小兽,用嗅觉小心地试探.最后,眼神迷离的谢鉴来咬我的耳朵:"阿照……"

临天明时,门的封印终于被打开,我从谢鉴身上拿走衣服穿好走出.脑袋疼得不行,出门时是已得了消息的乳母来接我,我歪在她身上连连打哈欠,她用促狭又心疼的目光看我:"小姐,生米……"

我正色地嗯一声:"煮成稀饭了."

后来谢鉴见着我几乎就绕着走,我要是去上课,他就绝不出现在太学.

十一月入冬时,养军蓄锐了一年的戎狄在草线上挑了战事.父亲故去后大小战事都由哥哥掌管,入宫议事时他顺道来看了我.

我跟着谢亦在老梅树下学象戏,哥哥把暖炉丢给我,我空不出手拿棋子只好把位置腾出给他.哥哥和谢亦弈满一刻,输了之后拍我的脑袋:"前面下成什么鬼了,连我也救不了你."

我顶着大锅不服气,哥哥看谢亦一眼,深不可测地冲我笑:"倒是你居然也肯乖乖跟人学下棋,太子殿下没找你麻烦?"我沉默,他伸手来替我拢紧了大氅,轻轻叹息一声,"好在哥哥还是救得了你一件事."

暖炉越来越冷,我的手汗却莫名地浸了出来,抬头挤出干巴巴的一个笑:"哥,你要是学坏了,我可不认你啊."他笑一笑,也就离开了.后来,平戎狄的折子上哥哥添了谢鉴的名字,陛下在太后病逝后全无心力打理朝政,哥哥添了名字,谢鉴只能跟着去了.

临行时,宫中众人在宣武门为军伍饯行,谢鉴披上真真绣的披风后上马放下金护罩,却踯蹰地没有出发.我站在皇后身边心惊胆寒地听她在真真靠近谢鉴时从牙缝里挤出"狐媚"二字,随后娘娘一把将我推了出去!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扫来,谢鉴在马上歪着头懒洋洋地问我:"陈照,你有话要说?"

我只好硬着头皮说:"……一路平安."

马蹄子嘚嘚响了两声,谢鉴自马背弯腰俯到我耳边来嘀咕.

我:"……哦."

他一巴掌拍在我脑壳上,扬起小鞭打在马身上,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草线上频频传来捷报,我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但在陛下病情危急时却又得了急报,戎狄联合夏兵反扑,欲将大庆的军伍困死在雪地.我女红一向差,针尖戳进指头里冒出了一大颗血珠,一边拿到唇边吮着一边抬头问:"哥哥排兵号称举世无敌手,也会被蛮人捏住七寸?"

乳母取来纱布捉我的手上药,叹气道:"胜败有时,哪里能得一个定数."

第二日,我登北楼远眺,再高的楼也不能将我目光送出很远,因为青山连绵不断,一叠又一障.回去后大概着了凉,我卧在榻上怏怏的没胃口,乳母让人拿一叠云桂糕来,看得我反倒直呕酸水.

乳母愣了一愣,我眨着眼睛问:"姆姆,我这月的癸水是哪个日子?"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奇异表情,又惊又喜又怕,最终化作长长的叹息灌入耳中.

草线上的战最终以大庆的胜利终结,王军班师时谢鉴很奇怪地没有跟着回来,哥哥领赏后让人接我回将军府叙旧.他手边小案上放了一封信,我坐下喝茶吃蜜饯.哥哥也没说话,半晌后有大夫背着药箱被人引进来,他才道:"好好给我妹妹瞧病."

"哪有什么病?"我讪笑,要把腕子缩回却被他摁住.大夫把过脉说了病理后,哥哥终于挥手.门被关上,他扬手打了我一巴掌:"你不要命,也不想着阿娘吗?"

我站起来解释:"他说过--"

哥哥打断我,冷笑道:"果真是个傻子."

出府后我依然回去宫里,一路恍恍惚惚.听闻谢鉴也回来了,但是受了伤,很奇怪,是在王军途经真真老家时被她用马车慢慢送回宫的.我想去看,可又听闻是真真在照料他,于是转转脚步又回了自己寝殿--哥哥的话一字一句全盘旋在脑子里.

病了有几日,喝了新送的药后反倒发了几日冷.混沌乳母在外间训熬药的丫头,喊了进来问,才知道是药被人动过手脚.

"错掺进一味红叶授,是孕妇大忌,效用等同红花."乳母盯着我,最终垂头叹了口气,大概她怨我骗她,"若是无孕,便只会发冷而已."

我哦一声,问:"太子殿下伤好了没?"

才知道原来他的伤早就养好,可他没来看我.大约哥哥说的才是对的,他只是在骗我.

皇城里不知怎样就那么冷下去,分明才要入夏.阿娘和皇后娘娘有时过来看我,我若是睡着没醒,两人就一齐在外间叹气.其实我早醒了,等她们说完话,我咳嗽一声,皇后娘娘先行离开,阿娘便推门来看我.她是很乐观的妇人,天天说话都像在打趣.娘说:"阿照是大姑娘了,要嫁给太子殿下啦,羞不羞呀?"

我也笑:"他哪里肯娶我."

阿娘沉默,来摸我的额头,劝慰道:"你别多想,万事有你哥哥呢."

多想也没有用,万事也只是哥哥和谢鉴的事.大庆在陛下登基前多受世家掌管,已故的太后亦也出身将门.可后来先帝病逝前替陛下布好大局,铲除了包括太后母家在内几乎所有世家,也还权给皇族十数年.可惜太后去世陛下患病后世家急遽反扑,当先的便是我们陈家.

阿娘和皇后交好,总想我和谢鉴相亲相爱,兵不血刃地安定下局面.可惜谢鉴打小看不上我--女人的情谊,哪里敌得过男人的争斗.阿娘与皇后,只不过和我一样自欺欺人.

阿娘临走时让我好生休养,一通话说得我脑袋大,直等哥哥谋反事败陈氏血流成河时,我才明白.那时,阿娘同我说:"你哥哥虽然野心大,到底是想着咱们俩.阿娘要回去看着他,你在哪里,也都要看顾好自己."

天边的落日红彤彤的像被戳破的咸蛋黄,血色晕了几叠云,像野兽腹下脏兮兮的绒毛.我看着,不知想哭想笑,心里太过平静.仿佛得知汤药里掺进一味红叶授那日,心就不会跳了.我想喊乳母来,又忽然明白南郡将军府出身的宫仆早早儿已被料理干净.

来看我的只有皇后和谢亦,这日娘娘握我的手,我在她眼中看到故友殒命的悲戚.她声音哽咽:"孩子们都不听话,不肯听话."看吧,我比她更早明白这个道理.娘娘搂我在怀里,"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好孩子,如果你还愿意,本宫让太子……"

"娘娘,"我打断她,明明不想笑,笑容却还是浮起来,"他们把我关在这里太久,我能出去逛逛吗?"

陈氏是罪人,不能立碑烧纸,我坐在太液池边想阿娘想哥哥,想都是我害了他们.宫人行经时交换眼色匆匆避开,只有谢亦来找我,阴沉的眼中透不出担忧的表情,却不要命地违禁带了火盆和纸钱给我.

他没有安慰我,文不对题地给我讲从小到大他最伤心的事.外祖父常年痴病经常走丢,有一回丢了两日母亲才告诉他.他想去林子里找外祖父,但因陛下的谕旨出不了行宫.照料他的內侍死死摁住他,后来,他再也没见过外祖父.做梦的时候,她就总梦见外祖父懵懂似孩子,在林子里呆呆等他来找.

一张纸钱烧成了灰飘呀飘,谢亦看着我说:"父皇赐了西地作我的封地,我要走了."他把手伸来给我,我们的影子落进太液池里和星星们挤在一块儿.

太液池.我和谢鉴一起偷看世家子的太液池,我被谢鉴踹下水的太液池.

我把手交到谢亦手里:"我不喜欢他."

我在寻找合适的提出解除婚约的时机,耽搁的一两日里谢鉴先我一步在长平殿外跪请退婚.那晚下着大雨,为谢鉴此举平添几分壮阔凄怜.我撑伞去时,就见他跪在大雨里,内侍们在廊下急得团团转.

我走到他身边替他撑伞:"谢鉴,咱们认识这么久,你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他抬头冷冷地看着我,我笑道:"姑娘家脸皮薄,退婚这事让我自己来成不成?"

谢鉴没说话,我稍微矮下身子把伞过给他.他呆了一下,伸手要来接时我迅速又把伞抽走,走进宫门时转头笑他:"马上就退婚了,你算我什么人呀,我凭啥把伞给你?"他的脸色更难看了,我没心没肺地笑.

谢鉴跪了两个时辰也没做到的事,我才用了一刻便让陛下答应了.陛下将醒未醒之际闭着眼道:"萧玉啊萧玉,一代又一代,总是这样……罢啦,罢啦!"萧玉是太后的名讳,陛下并非其亲子,登基时太后遵循先皇旨意屠尽陛下母妃满族,太后的父亲也因此被牵累.

果真一代一代,冤冤怨怨.其后暌违数年间,走出长平殿这夜是我与谢鉴的最后一次会面.他得偿所愿,在真真的伞下问我:"你以后去哪儿?"

我冲他挑眉:"用得着你管吗?"

我随谢亦离开北都去西地时,皇后来送我,握着我的手说:"去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你不知道他那个人……万一你要是回来了,"日渐衰老的妇人叹气,最终也只是道,"别再回来了."

我在西地过了四年,第一年陛下病逝,我谨听皇后教诲没随谢亦回去守灵.第二年我嫁给了谢亦.第三年无事,我将从北都挖走带回的连理树养得枝枝繁盛.第四年我有孕,第四年第九月时,谢鉴巡查封地,席间再见.

我怀着身孕,在席间透不过气,谢亦心疼我又不能抽身,让懂事的婢子扶我去后园.其实他知道,我只是不想见到谢鉴.然而真真是冤家路窄,我知道谢鉴酒量不好,却算不到他阴差阳错地逛到了后园.长长的回廊上,两人脑袋上各顶一盏鲤鱼灯,风过时真像有鱼游弋空明.实在避无可避,我这些年养得脾气规矩都好一些了,矮身给他行了个礼.

婢子扶着我好使腹部不过于沉重,谢鉴在明暗交织间瞧了我的小腹一眼:"有孩子了."我没有回答,他笑一声,"明明朕见到你时,你还是个孩子."

我说:"皇后娘娘该是第二胎了吧?"

"又如何呢?"谢鉴走近几步,怅然道,"不是你的,"又望向我的小腹,"不是我的."

认识多年,这是他第一次用错自称.我茫然,谢鉴转头看中庭正央被我挖回调养的连理树,我说:"在北都长得很不好,看来是这儿的土壤适合它一些."

谢鉴笑道:"你这么说,北都的土壤多难受哪."

"您从前还拿热水浇过它,忘了吗?"

连理树有两棵,是小时候我和谢鉴总吵架时皇后娘娘命我们种下的.一人种一棵,挨得近,娘娘说等枝枝相覆盖时,我们两个孩子也要结为连理.可惜树一直没长好.我幼时顶想让树长好,晚上骗过乳母从殿里溜出来提水桶给树浇水.好死不死,就瞧见了谢鉴在浇热水……

我们都笑了出来,更远处的回廊燃起一串火龙,大概是真真来找他.我告退转身,谢鉴喊我的名字,我转身,笑了一下:"陛下,都过去了.我不怨你了."

谢鉴离开的第三月,孩子落地的那一日,北都的王军打到了西地.多荒唐,用的是老旧的罪名了,说昔年哥哥谋反实是被谢亦挑唆.我抱着孩子,起不出名字,和谢亦说笑:"孩子刚出生就开战,不知道大臣们要怎样说我不祥了."

他寡言,摸我的脑袋,又摸了摸孩子脑袋:"总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先帝并不疼惜他,西地终年夏旱冬寒民生凋敝,军队中挤满老弱病残,哪里挨得住王军一个月的攻打?可我笑着吻孩子的额头,道:"我信你."

我瞒着谢亦给谢鉴写信,纠结了很久怎样遣词造句才能打动他让他收兵,最终还是简单粗暴地用幼年的语气问他:你想咋地?

回信很快,也很简单,谢鉴只回给我五个字:跟朕回北都.

昔年皇后娘娘的话忽然穿梭过光阴岁月回响在耳边,你不知道他那个人.

我药倒谢亦后将他托付给西地的良臣照料,孩子一直哭,我不敢回头.王军回北都的一路,谢鉴都没有来看我,进京后第一晚却就有人将我洗刷干净送到了长平殿.

他坐在敞开的竹枝圆窗前喝酒,身后的雪洒了些进来,使他无端显得瘦削与沉默.又喝了一口酒后,他走到我跟前,伸手解开了我的一颗扣子.我颤抖一下,喊他名字:"谢鉴."

他解开第二颗扣子,我快被逼疯了:"你到底想干吗!?"

第三颗扣子被解开,他的鼻息洒到我脸上:"我想你给我生个孩子,你和我的孩子.阿照,我不甘心.我不要的人,就该过得悲惨,而不是像你这样衬托得我悲惨."

我伸手推他,眨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出来:"当初说要回来娶我的是你,跪在长平殿前求先帝退婚的是你,让我走的是你,迫我回来的是你……你到底想怎样!人都要疯了啊……"我瘫坐在地拼命擦眼泪,终于发现这些年来,到底,从未释怀.

谢鉴过来抱我,吻我的脸和泪水:"你说你不喜欢我.我不喜欢不喜欢我的人,也不喜欢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他抱我去榻上,最后一颗扣子终于解掉,"只是一个孩子.等孩子落地,围困西地的军队自然会一兵不落地撤回来."

我闭上眼,听到殿外花落雪落的声音.我想起已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平戎狄那战,他出发前自马上弯腰附到我耳畔:"孤虽然看不上你,但你还是等等孤.孤回来娶你."

后来我惊觉哥哥的用心,他想铲除谢鉴扶持谢亦,想让谢鉴命丧北疆.我以假孕的名头骗过乳母,她便给哥哥写信.哥哥到底心疼我,放谢鉴一条生路,也总以为他会好好待我.

谢鉴做了什么呢?他在病中便听谣传说我有孕,在我的药里掺了一味红叶授.即使假孕时所有人都认为这是谢鉴的孩子,只有我与他知道这不可能是.因为当初皇后娘娘设计时我拿枕头砸晕了谢鉴,脱下外衣捆住了他的手脚.他从来没有碰过我.

他不顾我身体受不受得住,只觉得我是怀了谢亦的孩子,只觉得我是早已和哥哥联合好预备杀了他让谢亦登基.于是那时,我的心就大概死去了,我想哥哥说得没错.出征前他说要娶我,是骗我.也许他只是故布一棋,猜测或许我就傻到去救他了呢?

我傻到去救他了,可他没有信我,而我又因此害了陈氏.我蓦地睁开眼睛,清清明明地回视他,即使已经不受控制蔓延过四肢百骸.我还在笑话他:"有了孩子又怎样?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的孩子."

他皱眉压上来,我察觉到扯开灵魂般的痛楚,无止无休地填满这一夜.

我在两个月后有了谢鉴的孩子,又在四个月后丢了这个孩子.谢鉴听闻消息后不动声色地端坐在长平殿内批了一整日奏折,午夜时分才挟万乘之怒来找我.

他掐着我的脖子将我从榻上扯起又丢下,我觉得自己像一尾离水马上要死去的鱼.谢鉴咬牙切齿,面目却像小时候吵架:"你不要我的孩子,那谢亦的孩子也别想活得好!"他的脸使我觉得好笑,我笑起来,他丢下我匆匆又走了.

后来,听闻西地的王军又有了动作,我觉得冷,又觉得精神很好,裹紧被子倚在床边晒太阳,让人去请谢鉴过来.这是我头一回说要见他,小宫娥摸不着脑袋只是照办.

谢鉴来时门扇启开又合上,光影的移动像是那年我被他踹下水养病时见到的.我笑了一下,说:"我要死了."

他也笑:"朕一要动谢亦你就要死,拿这个威胁朕呀?"

我觉得鼻腔酸酸的,吸了吸鼻涕:"刚生下孩子就在大雪天行军一月随你回北都,一月后你就强迫我让我有了孩子,过几月孩子就又掉了.我又不是铁打的,谢鉴你,"我哽了一下,终于道,"你是觉得我金刚不坏?还是觉得我百毒不侵?你怎么,就非要欺负我呢……"

到底是觉得委屈了,到底落了泪.我慌张地去擦眼泪,摆手制止他靠近:"我又不是不要命了,干吗打掉孩子.我又不是……不喜欢你,何必偏偏打掉你的孩子?"

我打了个哆嗦,好冷好冷,谢鉴过来抱住我,仿佛是第一次对我这么温柔.我要依靠他怀里那些温度才能说完下面的话,于是乖乖缩着:"孩子真不是我自己打掉的."

"嗯."

"你虽然不喜欢我,可我也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嗯."

我断断续续说着从前那些他知道或不知道的事,眼前越来越黑,就又告诉他那时我同谢亦说的话:"我不喜欢他,我不喜欢不喜欢我的他."可他安插来的眼线只告诉了他前半句.

我抬头去看他,其实我已经看不清他了:"你放过我的孩子吧,也放过谢亦好不好?你看,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哪儿也去不了了……"从前皇后说的话,我终于明白了.

走了,就别再回来.回来,就再回不去了.

良久,良久之后.谢鉴应道:"嗯."

十一

那一年,陛下隆恩赐了我父王的封地西地许多补给,并派能臣治理.父王毕生只娶母亲一人,只得我一个孩子.母亲与陛下幼时结下情谊,他怜我孤苦,时常将我接去宫里住.

陛下总说我长得像母亲,机机灵灵的一个小姑娘,却偶尔透出些傻气.陛下疼我,宫里娘娘们也就都宠我,但皇后娘娘却不被允在此列.第一次入宫她要抱我时,就被陛下笑着婉拒:"你动过一次手,她只剩这一个孩子了."

娘娘膝下一子两女,大堂兄长我三岁,不知怎地总爱欺负我.我找陛下诉苦,陛下笑道:"朕说要把你许给他,他就这样害羞了.是啊,是害羞."像遥想隐秘一般,那声线似乎非常古老.

你看看少年人,都这样.越被逼着喜欢,越不肯喜欢.喜欢上了,也装作不喜欢.

后来,陛下命我和大堂兄去园里种树,一人种一棵,要挨得近.堂兄气呼呼的,我也只好装作漫不经心,竖着耳朵听陛下和皇后娘娘说笑话:"那时有花农诓朕,说热水催花开."

"陛下竟也信?"皇后如此笑问道.

陛下跟着笑,忽然问:"真真,你有没有骗过朕?"

一声叹息后,娘娘道:"臣妾此生只骗过陛下一件事,就是在太学搬去您身边时同您说是她想去那人身边才同臣妾换了座.后来种种,移情谋反,全是您的猜测."

春光正正好,少年鬓已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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