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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九鼎相关本科论文开题报告范文 跟禹贡九鼎相关自考开题报告范文

版权:原创标记原创 主题:九鼎范文 类别:职称论文 2024-02-22

《禹贡九鼎》

该文是有关九鼎自考开题报告范文跟禹贡九鼎和禹贡相关本科论文开题报告范文。

郑乾元

一摇绝世钧瓷

清朝末年,汴梁龙庭后街的一家灌汤包子店,门额不高,里面也不宽敞,却是顾客盈门,生意兴隆.来这里吃饭的都是些下里巴人,走路的,拉车的,做小生意的.这些人穿戴也比较随便,大都敞着怀;说话也很随便,不时爆发出乡间的粗俗俚语.

周进拣了个位置坐下,拉把凳子,把装有银子的包裹放在凳子上.这样,吃着包子,还能看着包裹.周进是禹城钧镇周家钧窑的传人,他烧制出一件钧瓷虎头瓶,本想作为珍品收藏,可他为烧制这件钧瓷几乎倾尽了家财.他儿子周山到了该订婚的年龄,需要银子.他想再烧制钧瓷,需要购买材料,也需要银子!银子从哪里来?只有把这件钧瓷卖掉.汴梁是中州的省会,也是商业繁华之地,人才济济,商贾云集.汴梁“古今斋”是一家老牌子陶瓷店铺,声名远扬.周进拿出虎头瓶,让老板看过后,老板赞不绝口.两个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二百两银子成交.走出“古今斋”已是中午,周进肚子里开始咕咕叫唤,他便走进这家灌汤包子店.

周进拿起筷子,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包子,只听一声脆响,一只大手抓了他的包裹就跑.等他反应过来,贼人已经跑出门去.他急忙追到门口,贼人早不见了踪影.

“有人抢东西了!”他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吃饭的人停下筷子,瞪大了眼睛.

“我的包裹被人抢走了!”周进几乎是哭出来的.人们长吁短叹,说什么的都有.店老板对周进很是同情,说:“饭钱我就不要了,你赶紧回家吧!”

周进蹲在地上哭泣起来:“我如今身无分文,还怎么回家啊!”

人们纷纷摇头叹息——这世道!

一个小伙子走到跟前说:“这位老人的饭钱我来付!”

店家从小伙子手里接过银子,笑得皮肉都在颤抖,真是遇到财神爷了.和小伙子在一起的还有一位老者,年龄和周进不相上下.老者穿一件长衫,看上去文质彬彬,一副精通古今的样子.手里一把折扇,悠悠展开,慢慢合拢,上面是一幅江南水乡画.远山、近水、拱桥、花草树木勾勒得清清楚楚,惟妙惟肖.这人看上去是一个男人装束,风流倜傥;再看那脸却不是男人的脸,有些粉面桃腮的样子,一对卧蚕眉,俊俏模样隐约可见.

此人乃宫廷女官牛素筠.她出身于云南昆明一个书香门第,少女时代便擅长书法绘画,有“女红艺杰”之称.长大后进宫,在慈禧左右服侍.慈禧爱画如命,常以“赐字为乐”.她的字画上都盖有“慈禧太后御笔之宝”玺印,其实这些作品都是出自她的人牛素筠之手.

牛素筠说:“这位老哥,不必惊慌,我自有话说.”三个人向一旁走,她接着说,“你真的是禹城钧镇的窑公?”

“是啊,我今天在古今斋卖了钧瓷!”周进实话实说.牛素筠笑笑,扇子朝前面一指,鼻孔里哼了一声.小伙子说:“我家大——”小伙子看见牛素筠瞪他,忙改口说:“我家老爷想让你带路,看看你的钧瓷.”

周进说:“卖了啊!”

牛素筠调笑道:“卖到何处?”

周进忙说:“跟我来!”

周进领着他们到古今斋,对老板说明来意.老板把虎头瓶拿出来.只见这件钧瓷质地细腻,光滑喜人.再看那釉色,淡淡的晴绿,晶莹剔透,如大雨过后的晴天.开片也好,如丝如缕,纵横交错.牛素筠心里不住地赞叹,人们都说宋钧最好,这件虎头瓶堪与宋钧相比!牛素筠把虎头瓶还给老板,来到大街上.

牛素筠已在汴梁找到客栈,邀请周进到客栈一叙.周进囊中羞涩,不好意思前往.牛素筠说:“只管去,住店吃饭一概不用老哥担心.”

周进对牛素筠感激不尽,跟随到客栈.牛素筠让小伙子打来茶水,和周进边喝茶,边聊天.牛素筠自称是京城人士,生意人,去禹城钧镇看钧瓷,凑巧相遇,也算缘分,愿意结伴同行.

“只是还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牛素筠说:“敝人姓王,以后就叫我王老弟好了.”

小伙子说:“我姓李,以后就叫我小李!”几个人说了一会儿闲话,话题又聊到丢银子的事上,这二百两银子对周家来说可是救命钱啊!

牛素筠呵呵一笑,说:“区区二百两银子,何足挂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听了这话,周进心里纳闷,不知道这二位是做何生意之人!牛素筠看出了周进的心思,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何必追根究底?该清楚时自会清楚!该糊涂时自当糊涂.”这一番云天雾地的话,又把周进说糊涂了.

牛素筠对钧瓷也深有研究,从唐朝钧瓷的起源,一直说到宋朝钧瓷的昌盛.又说到钧瓷在南宋末年由于战乱而走向衰落,大量钧瓷艺人走向江南一带.清朝后期,钧瓷才得以恢复和发展.当前钧瓷之所以得到恢复和发展,要得益于一个叫曹德全的京官.他在京城时就热爱钧瓷,后来到禹城为官,在钧镇北关开办钧兴公司,烧制钧瓷.曹德全根据自己的实践经验整理成《瓷说》一书,深得禹城瓷商喜爱.

牛素筠煞有介事地说:“是曹德全的钧兴公司让停办多年的官窑得以恢复啊!”

周进很佩服牛素筠的博学多才,也对他充满了神秘感.牛素筠说:“生意人,天南海北地跑,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适逢慈禧六十大寿,全国上下的官员们都在忙活着为她祝寿.钧瓷入窑一色,出窑万彩,自古以来都是皇宫贡品.曹德全也不甘落后,忙着烧制钧瓷,为慈禧祝寿.

两人一直说到很晚才睡去.

第二天吃罢早饭,牛素筠雇了一辆马车,让小伙子赶着.周进骑着他的小毛驴,向钧镇老家赶.这一天回到钧镇,夜临,老伴正在门口张望.周进向老伴做了介绍,把客人让进屋.周进没有见到儿子,问儿子哪里去了,老伴说丁白连喊着喝酒去了.

周进把老伴拉到厨房,要老伴赶紧准备饭菜.老伴愁眉苦脸地说:“方家出大事了,方志彤来找你几次都没有找到你——”

周进说:“先不说这个,先把客人招待好再说!”

老伴着急地说:“你出门时家里快要揭不开锅了,现在用啥招待客人?”

周进跺跺脚唯恐客人听见,叹了一声,说:“你照看好客人!”不管老伴反应如何,他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驺虞桥那里是热闹所在,店铺林立,热闹非凡.三五个好友闲聚,猜拳行令之声不绝于耳.

周进走进文家熟肉铺.文家熟肉铺掌柜叫文旺财,和周进是同龄人.文旺财嬉笑道:“哎哟,周大哥,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周进说:“家里来客人了,安置几个菜.”

周进虽说烧钧瓷,但家境不是很好,平时也没有来买过东西,文旺财哪里会相信?笑道:“哎呀,咋这么大方?”

周进佯装生气地说:“你到底卖不卖?不卖我去别人那里买了!”

文旺财切了熟肉用秤称了,说:“刚敢于不是和你说句笑话吗?好嘞!”文旺财称好后放在案子上,报了价钱.周进说:“旺财老弟,先赊账.你放心,我不会赖账!”

文旺财“咣当”一下把秤盘扔到案子上,脸色也难看起来.周进看文旺财这个样子,也生气了,说:“旺财,你担心我赖账吗?你看我是那种人不是.我周进哪怕是砸锅卖铁,放心吧,这一点肉钱还是还得起的!”文旺财又眉开眼笑地说:“说哪里话,刚敢于我失手,把秤盘弄掉了.你不是去汴梁卖虎头瓶发财了,怎么会赊账?”

周进叹口气,说:“别提了,银子都让人偷跑了!”文旺财也跟着叹息一番.周进回到家把熟肉整理后摆到桌子上,把买来的酒倒上,说:“一路承蒙关照,不成敬意!”

牛素筠笑道:“酒席不在丰盛与否,还是要看什么样的场合.”

周进说:“话虽如此,可我周进不能为客人安排丰盛的酒席,还是觉得惭愧啊!”

牛素筠呵呵一笑,说:“无须多言,这样最好!”

院子里一阵脚步声,人未进屋就叫道:“周大哥你可回来了!”

周进心下一惊,是好友方志彤跌跌撞撞走进来.

周进忙给方志彤让座:“什么事?坐下慢慢说!”

方志彤便长叹一声,说:“唉,丁白连真是逼人太甚!”周进见这里有客人,不便提及其他事情,打断说:“你先回去,等我招待了客人,去你家找你.”

方志彤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转身要走.牛素筠说:“你们是朋友,咱们也是朋友,那就都是朋友.既然都是朋友,有了困难,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出谋划策嘛!”

方志彤开始讲,他也是烧钧瓷的,一连烧了几窑都没有成功,把家里的钱财也花光了.可是方志彤还想继续烧制钧瓷,又没有银子买原材料.丁白连说他愿意借给方志彤银子.他听信了丁白连的话,从丁白连那里借了银子后,一连烧了三窑,还是没有成功,所借银子也已花光.

一天晚上,丁白连约了方志彤去文家熟肉店喝酒,鼓动方志彤继续做钧瓷.方志彤已经心灰意冷.丁白连说:“人越是到最困难的时候,越是要挺得住.只要闯过去了,就成功了.”

方志彤烧制钧瓷的心又蠢蠢欲动,说:“可是我没有银子了.”丁白连说他愿意继续借给方志彤银子.方志彤被酒烧热了脑子,当场立下字据,如若做不成钧瓷,甘愿——想想,实在没有什么可抵押的.丁白连从中撺掇说:“何不把你家宅子抵押了?!”方志彤想自己这次一定会成功,就答应抵押自己的宅子.结果又失败了.丁白连就追着方志彤,还不起债就要用宅子抵债.

牛素筠问:“丁白连是何人?”

周进说:“钧镇商会文书,他爹是老私塾先生.”牛素筠接着又问:“你和他立有契约吗?”

方志彤道:“那契约是丁白连把我灌醉后,骗我写下的.”

周进道:“不管怎么说,总是你写的!”

方志彤说:“大哥,我没有银子还他!”

周进说:“你暂且回去,容我想想.”

方志彤便离开了周家.

二摇欺人太甚

第二天上午,牛素筠和小李要去钧镇大街上转转看看.周进心里挂念着方志彤的事情,就没有陪同.他来到方家,想看看如何解决.

方志彤说丁白连让人捎来话,让马上还钱,若不还钱,就把宅子让出来.周进恨恨地说:“真是欺人太甚!”

方志彤说:“大哥,这是蓄谋已久的事情了!”周进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方志彤接着说,“丁家宅子偏僻,我家宅子临街,做生意方便.那是我祖父的基业,我怎么能让给他?”

两人正商量对策,丁白连领了几个人来了.周进对丁白连没有好感,就没有和他说话.丁白连长了一张白脸,见人说话总是面带笑容,号称笑面虎.他呵呵一笑,说:“方叔,你说怎么办?”

方志彤说:“我已经说过,我还账,不拿宅子做抵押.”

丁白连笑说:“那你现在就还吧!”

周进早已不能忍耐,说:“丁白连,我问你,有人要你家的宅子,你愿意吗?”

丁白连一愣神,心里很是懊恼,脸上却仍然是微笑,说:“周叔,你别管那么多事好不好?”

周进说:“欠账还钱,天经地义,哪有要人家宅子的道理?那可是人家的安居之所啊!”

丁白连干脆拉下脸,说:“可是,他没有银子还我!”

周进说:“方志彤欠你的银子,我周进来还.”

丁白连心里暗骂,却仍然嬉皮笑脸地说:“现在我不要银子,要的是宅子.”

周进说:“要是不给你呢?”

丁白连说:“这个,我看不行吧?要是不给,咱官府见!”

周进说:“官府见就官府见,还怕你不成?”丁白连双手抱拳,嬉笑道:“好,我看你也是多管闲事,咱走着瞧.”

周进只不过是一时气愤,真要见官,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事已至此,只得硬撑下去了.不想,丁白连果然告到了禹城县令曹德全那里.那一日,曹德全刚好在钧镇钧兴公司.知县曹德全看了状子,问丁白连:“方家把宅子给你,你让他一家人住哪里?”

丁白连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曹德全说:“既然欠你银子,还你银子就是了,何必非要人家宅子,你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

丁白连说:“他方家迟迟不还债,再不拿宅子抵押怎么办?”

曹德全问方志彤:“你有可能还他银子吗?”

方志彤说:“小民现在是一文钱也没有啊!”

曹德全有心为方志彤开脱,无奈他家境困难,曹德全心里也很着急.丁白连看曹德全也没有办法,便高兴起来,看来自己的计划要得逞了,却装作很委屈的样子.

周进一脚跨进来,说:“这个账我来还.”周进打开包裹,露出一件钧瓷枕.上面有九条龙,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堪称钧瓷的极品!看到众人惊讶的神情,他接着说,“这叫九龙枕,是我的传家之宝,从没有外露过,今天为了给方志彤还债,我要把它卖了!”周进要丁白连买下九龙枕,如能买下,就顶替了方志彤的欠账.若不能买下,方家的欠款就暂且不还.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钧镇很多人都知道,周家有一件祖传的九龙枕,据说烧成于元朝至元七年.谁都没有见过.谁也想不到周进会为了方志彤把祖传宝贝拿出来.这可是传世之宝啊,谁买得起?

曹德全对九龙枕很是喜爱,说:“本官可以看看吗?”周进舍不得,又不好意思推辞.曹德全看出了他的心思,呵呵一笑,说,“定当归还!”

曹德全从周进怀里接过九龙枕,紧紧抱住,唯恐失了手,倍加珍重,不住地赞叹道:“真是钧瓷中的极品,卖了实在可惜!”

周进也是于心不忍,说:“如果不卖,方志彤就无法还债啊!”

曹德全拿过来仔细端详,把九龙枕还给周进,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

这时小李走进来,说:“传家之宝如何能卖?方家的欠债我来还!”小李把白花花的银子放在丁白连面前:“拿走吧!”

丁白连说:“我要方志彤还,哪个要你还?一个外地人,滚!”

小李喝道:“可恶的地痞恶棍,不得满嘴喷粪.”

“你敢骂爷爷?”丁白连张牙舞爪向小李扑去.小李身子一闪,躲过丁白连的恶扑.不料丁白连并不收手,还要扑来.小个箭步跳到当院.丁白连再次扑来,小李伸手捉着他的手腕,轻轻一带,脚下一使劲,把他摔了个四仰八叉.丁白连正要起身,小李捡起一块石头轻轻一捻,化为齑粉.丁白连这才灰溜溜地离开了.

方志彤不住地向小李作揖.周进说:“烧钧瓷风险太大,你还是干你的老本行吧!”方志彤原先是做布匹生意的,后来觉得做钧瓷能发大财,才改行做钧瓷,没想到连宅院都输了进去.

方志彤说:“我方志彤如今一贫如洗,恐怕要流落街头了,还做什么生意?”

三摇慈禧贺寿之物

方家的女儿方巧玉和周进的儿子周山早年定亲.周进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想早点把婚事办了,便去和方家商量.方志彤的夫人说孩子尚小,等等再说吧.

周进的老伴说这是方家看周家这些年做钧瓷没有发财,生活一天比一天拮据,想悔婚!周进何尝不知道是这个意思?他不愿意说出来,不想伤了和方志彤多年的情义.如今方志彤遇到了难处,他乐意伸手相助.老伴却叹气连连:“唉,只怕人家不肯买你的账!”

周进喝道:“女人家哪那么多事?”

老伴嘟囔道:“不是我多事,是你的老脸不值钱!”

周进便不作声了.

这一天,牛素筠主仆二人逛古玩市场.别看钧镇是山村小镇,可是藏龙卧虎之地.钧镇人不仅会做钧瓷,还藏有很多古董,价值连城.钧镇人还善于做旧,拿出任意一件物品,仿做古物,都能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钧镇每月初二是古玩市场开张的日子,每到这天,山南海北的商人们便会集到这里,你买我卖,热闹非凡.这天不是古玩市场开张的日子,比较冷清.牛素筠一家一家地进,倒也开了眼界.

小李悄悄地对牛素筠说:“老爷,我们是不是可以——”

牛素筠微微一笑,说:“不可多言!”

小李轻声故意说:“是,大人!”

牛素筠娇嗔道:“嗯,该打!”

牛素筠这天晚上没有回到周家吃晚饭,到文家熟肉铺要了一坛酒.小李在古玩市场的举动,让他名声大震,都说这两个人可是大财神爷!

周进在家等候牛素筠回去吃饭,左等右等不见回来,就去文家熟肉铺找他们,一进门便叫道:“哎呀二位,你们咋在这里?家里饭早做好了,等着呢!”

周进要拉牛素筠走.牛素筠说:“周大哥,你坐下,听我慢慢说!”

周进只得坐下.牛素筠说:“我们主仆二人在你这里这么多天,承蒙关照,添了不少麻烦,理应请你吃顿饭!”

“说哪里话,要不是你,我从汴梁还回不来.”

牛素筠说:“过去的事情不说了,今天晚上咱们弟兄在一起吃一顿饭如何?不会不给面子吧?”

周进只得也拿起筷子.

吃罢饭,回到周家.牛素筠让周进把老伴和儿子叫来.周进不知就里,就去喊老伴和儿子.牛素筠把折扇打开,又合拢,先对周进老伴这些天来的照顾表示感谢.牛素筠话锋一转,说:“周大哥,咱们相识十多天了,你知道最让我感动的是什么事?”

周进摇摇头.

牛素筠说:“就是你为了方家,要卖掉自己家的祖传之宝!”

牛素筠把折扇在手上敲打敲打.小李说:“我家老爷想给你办点好事.”牛素筠嗯了一声,瞪他一眼.小李吐一下舌头,不再说话.

牛素筠又取出一把折扇,展开来,让周进看.上面是一个圆形的鼎!设计奇特,下面四周是三条龙,鼎的肚子上是三条龙,盖子四周三条龙,共九条龙.这还不算,盖子上方一只凤凰,呈展翅飞翔状.环绕鼎周身有六十颗乳钉.

适逢慈禧六十大寿,全国各地献宝的不计其数.禹城县令曹德全烧制钧瓷作为贺礼,意图博得慈禧的好感.牛素筠知道慈禧不缺奇珍异宝.便构思出了一件稀罕之物——九鼎.

九鼎,据传是大禹在建立夏朝以后用天下九牧所贡之铜铸成九鼎,象征九州,将九州的名山大川镌刻于九鼎之身,以一鼎象征一州,并将九鼎集中于夏王朝都城.商代时,对表示王室贵族身份的鼎曾有严格的规定:士用一鼎或三鼎,大夫用五鼎,而天子才能用九鼎,祭祀天地祖先时行九鼎大礼.因此,“鼎”很自然地成为国家拥有政权的象征,进而成为国家传国宝器.周显王时,九鼎没于泗水彭城下.后世帝王非常看重九鼎权利的象征,亦屡次重铸九鼎.

牛素筠想讨好慈禧,就别出心裁地设计了九鼎的模样.她的设计和传统的九鼎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慈禧年轻时曾经说过,有朝一日她要让凤在上,龙在下.因此,牛素筠设计时就把凤凰设计在上面.九条龙象征九州,便在下面.六十颗乳钉代表慈禧六十大寿,她要以此来讨慈禧的欢心.

周进做钧瓷几十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鼎,感到惶然.牛素筠斩钉截铁地说:“就照这个样子去做,如何?”周进想问清楚,牛素筠又说,“要做便做,不做罢了,不必知道详细.”

周进说:“只是做好之后,送到哪里?”

牛素筠说:“知道京城吗?”

周进说:“你是说送到京城?我一个小老百姓咋到京城?”

牛素筠呵呵一笑,说:“这个不用你费心,到时候自然明白.”

牛素筠让小李拿出银票放在他面前,问:“这些够不够?”周进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忙说:“用不完用不完.”

牛素筠笑笑说:“我们主仆二人在你家吃住,没少给你添麻烦,剩下的都归你了.”

牛素筠又拿出一把折扇,展开来,上面是江南水乡.牛素筠晃晃扇子,说:“九鼎做成之后可拿这把扇子去找禹城县令曹德全,他自然会为你想办法.”周进接过扇子,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

送走牛素筠,周进就准备烧制钧瓷.他知道儿子有爱喝酒的毛病,嘱咐他最近不要喝酒.

儿子跟着丁白连喝酒已经上了瘾,哪能说不喝就不喝!当着老爹的面,暂且答应下来.

这天,周进在作坊里忙着,周山也在一旁忙活.丁白连来了,周山看见了他,却装作没有看见.丁白连喜笑颜开地喊周山.周山看看父亲,没有搭理他.丁白连索性大声喊:“周山,文旺财让给你捎个信儿,抽空去他店里一趟,有事和你说.”丁白连看还是没有人搭理他,便悻悻地走了.

方志彤从文家熟肉铺弄了几个菜,来到周家,感谢周家慷慨相助.周进说:“我没有忘记你当初借钱救助我的事情.”

那是前几年的事情.周进的窑烧得很不好,连着几窑下来都是残品.残品无人要,钱便赔进去了,闹到无法开门营业.方志彤的布匹生意却是红红火火.周进向方志彤借钱,方志彤慷慨相助,让周进渡过了难关.如今旧事重提,两个人心里都升起一股无法言状的兴奋.“患难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周进说,“什么是情?这就是情,人情大如天啊!”

周进喝了一口酒,说:“患难之处显真情,这话说得一点不错!”

方志彤也喝了一口酒,说:“可惜当初我错听了别人的话,让你我兄弟产生罅隙,想来惭愧.”

“风雨过后是晴天,你我兄弟只要彼此诚心,就是最好的朋友!”两个人都有些醉意,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方志彤说:“大哥,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周进“哦”了一声,说:“自己弟兄,但说无妨.”

方志彤很不好意思,还未开口,脸先红了,端起茶水喝了,干咳两声说:“当初小女确实年龄小,现在我想——”

周进赶忙打断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方志彤说:“大哥,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是看不起我方志彤了!”

周进说:“我帮你,是出于义气,不是图你什么.你这样做,在外人看来咱们不成了交易?”

方志彤满面通红,闹得下不来台面.周进转移话题说:“听说你现在做火烧,生意如何?”

方志彤来了精神,说:“还可以吧!咱钧镇火烧是一大名吃,凡是来钧镇的人谁不尝尝都会后悔!”

周进说:“你这样做下去,就会好起来.”

方志彤说:“为了我,差点让你卖了祖传的宝贝,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以后不要再说感谢的话,安心做生意吧!”两个人端起碗,把一碗酒干了.

四摇谁来还账

周进对这次烧制钧瓷很是小心,一共做了九九八十一件.从中挑选出比较满意的十件.为了保证能成功一件,周进将十件钧瓷分十次烧制,小心地将鼎放在最好的位置,左右都放置其他钧瓷.

周进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拉不了多长时间风箱就腰酸胳膊疼.儿子周山也来帮他拉风箱.虽然辛苦些,心里却很高兴!烧成之后,挑选出三件比较成功的.

“天意啊天意!”周进高兴地叫道.从开始拉坯到烧窑、出窑都和“三”和“九”有关联.在中国风俗中,三和九是吉祥数字.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周进还是发现了这三个鼎的不同之处.其中一个鼎,浑身上下近似于宋朝时的天青月白色.底部一道裂纹,很细微,像发丝一样,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另一个鼎身上出现了红斑,还有天青月白的窑变,看上去有些高山流水、松涛林海的样子.这件钧瓷在烧制的过程中釉流下来过多,在鼎的底部出现了水珠样的东西,也就成了残品.虽然是残品,却残得美丽,珠子样的东西反而成了这件钧瓷的装饰,使它更有吸引人的魅力.

这就是残缺的美.

另一件鼎却是出奇.蓝色渐少,红色渐浓,个别地方出现了鸡血红,看上去煞是好看.还出现了云雾高山的奇观.高山上星星点点的红斑就好像是山上的红叶一般.

钧瓷贵在窑变,而烧制过程中出现鸡血红、玫瑰红、葡萄紫等颜色则是钧瓷中的上乘作品.

周进抚摸着鼎,默默祷告上天:“我的天,我们周家烧出了珍品!”钧瓷生在成型,死在烧成,这话一点不假.有了好的造型,还不算是一件上乘的钧瓷.只有釉色好,又出现奇特的窑变,才是成功的钧瓷.

这天是古玩市场交易的日子.周进不玩古董,每逢这个日子,还是愿意到市场上去转转.

周山来到文家熟肉铺,文旺财拿出一个账本让周山看.那上面记了许多周山欠的账,有五十两银子!周山头上冒出汗来,说:“怎么会这么多?”

文旺财说:“怎么不会这么多?这可都是你写的.”

周山翻着账本看看,想找到丁白连的名字,一个也没有.便说:“这些是我和丁白连一起吃的,咋没有他的名字?我去找丁白连!”

文旺财说:“这个我不管,我只管问你要钱!”

布帘子后面的暗处里坐着丁白连.

周山去找丁白连,自然没有找到,心里闷闷不乐,这个事又不敢对老爹讲.

这天,他干着活,忽然想起才烧成的鼎,就抱出一个,端详起来.他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只觉得门口一暗,扭回头,原来是丁白连在门口站着.

周山心里很是懊恼,说:“你咋不说一声?”

丁白连本来是要说事的,看见了九鼎,把要说的事情也忘记了,问:“这是什么?”

周山一时慌张,也不知道该怎样说.丁白连没有多少文化,可他爹是老秀才,跟着他爹也学到不少东西,认出是九鼎:“九鼎?你们烧制出了九鼎!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周山想把九鼎藏起来,丁白连紧紧抱住九鼎不松手.看够了,放下说:“你不是要找我吗?有什么事说吧?”

周山这才回过神来,说:“咱俩吃的菜喝的酒,你怎么都写上我的名字?”

丁白连很无辜地说:“是你自己写的,怎么能怪我?”

周山想想,还真是这样,可他又不甘心,说:“那么多银子,让我怎么还?”

丁白连笑着说:“那我就不管了,写的又不是我的名字.”

周山生气了,说:“你怎么这样?”

丁白连一副无赖样子,说:“我啥样子了?要不这样吧,你把这件九鼎给我,你欠的账我还.”

周山想不到丁白连想这样,生气地说:“不行,这是我爹给别人烧的.”

丁白连说:“就是来你家那两个人吧?!”丁白连双手抱拳,深奥地笑笑,什么话也没有说,走了.

周山这才想起赶紧把九鼎抱进屋里放起来.

晚上,周进一家人正在吃饭,听见院门被拍得山响.周山起身去开门,原来是文旺才.周山刚要开口,文旺财打断他的话,说:“我想见见你爹!”不等周山答应,进了院子,直奔屋里.

文旺财拿出账本,放在周进面前.周进看了账本不敢相信,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文旺财说:“这上面不是有时间吗?要不,我给您念念?”

周进合上账本,说:“不用念了!”

周山早已跪在地上,说:“爹,那不是我一个人吃的,还有丁白连.”

“既然是你们两个人吃的,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

周山说:“他说先写上我的名字,到时候俺俩还,谁知道他现在不还了,都赖在我头上了.”

周进揪起儿子就是几个耳光:“你这个不成器的孩子,我早说过不要和他来往,你不听,现在可好了,你自己还去吧!”

“我先回去了!”文旺财合上账本,走出周家.到外面,丁白连从暗影里出来,问:“怎么样?”文旺财嘻嘻窃笑!

五摇铸造九鼎

丁白连把周进烧制九鼎的消息告诉了曹德全.曹德全也讨厌丁白连的为人,本不想搭理他.听说了周家的九鼎,也吃了一惊,沉思良久,让丁白连先回去.

丁白连笑呵呵地站在那里,毕恭毕敬的样子,就是不走.曹德全沉下脸来说:“还有事吗?”丁白连以为这样可以讨得曹德全的好感,想听到曹德全的赞美,说:“曹大人,这件事非同小可!您在这里烧制钧瓷,他周家也烧制钧瓷,还烧制出如此样式,不可大意啊!”

曹德全挥挥手,厌烦地说:“知道了,你走吧!”

丁白连这才讪讪地离去.

曹德全自然知道九鼎的重要性,思虑再三,决定亲自到周家看看.这天上午,曹德全一身便装,只身一人去周家.周进也刚刚起床,正在打扫院子,见知县大人来了,慌忙下跪行礼.曹德全让周进起身,直截了当地说:“本官想看看你的作坊,是否方便?”

“当然可以!”周进哪敢怠慢,领着曹德全进到作坊里.曹德全看到地上的陈设,并没有所谓的九鼎.看见另一个屋子,那里是窑炉房.

曹德全走进窑炉房,看了看,也没有发现所谓的九鼎,地上只放一两个钧瓷残品.曹德全触摸砖砌的窑炉,看上去十分有功夫:“这窑炉是请人砌的还是自己砌的?”

周进忙说:“小民自己动手.”

曹德全对这个窑炉很感兴趣,高兴地说:“好好好,有功夫.”曹德全来到院子里.这天阳光也好,将院子里照得亮堂堂的.曹德全仰头看天,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曹德全看着窑炉房门口的对联:纳天地灵气,聚日月精华.看那笔法很是熟悉,又不能肯定.回头看见周进在后面毕恭毕敬的样子,说:“对联可是出自你手?”

周进忙说:“小民没有这样的本事!”

曹德全说:“出自何人之手?”

周进说:“是我一个朋友!”

丁白连挤过来说:“就是那个京城的吧?”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曹德全厌烦地看他一眼.丁白连嬉笑说,“我听说曹大人来周家,就赶忙过来了!”

周山狠狠地瞪了丁白连一眼,丁白连说:“周山,还不赶紧给知县大人看座?”

周山这才想起给曹德全搬凳子.曹德全说:“不忙,本官只是随便看看.”接着吟哦道,“古宅深处暗寻芳,因有相思几断肠.闻说周家有瑰宝,踽踽独行空怅惘.”

周进不知道曹德全为何吟诗,也不懂得含义,只是傻愣愣地听着.丁白连听出了曹德全话里的含义,忙说:“周山,你家是不是烧出了九鼎?拿出来吧,让知县大人看看!”

周进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家烧制九鼎的事情,便藏了起来.可丁白连却说:“我给曹大人说过了!”

周进这才扒开一堆杂物,把九鼎拿出来.曹德全看到九鼎的一刹那,眼睛不禁一亮.屋里光线比较暗淡,他想抱到院里.丁白连要来抱,曹德全严厉地说:“放下!”

丁白连讪讪地缩回手.

曹德全对周进说:“你的心爱之物,还是你来抱吧!”

周进把九鼎抱到院子里.曹德全不住赞叹:“果然是个宝贝!”

曹德全在院子里转转,问:“你读过什么书?”

周进说:“咱山窝里一个小老百姓,哪里读过书.”

曹德全问:“你如何知道要烧制鼎?”

“这——”周进欲言又止.

曹德全又问:“这是何人设计?”

周进不知道是否该说出来.

曹德全冷笑道:“凭你的学识,断然不会想要烧制鼎,你也设计不出这个造型.”

周进一着急,想起牛素筠的话,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曹德全.越是着急,越是不知道该怎样说,脑门上的汗就冒出来了.

看着周进慌乱的样子,曹德全又说:“鼎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王权,国家铸九鼎,代表的是天下太平.私自铸九鼎是要杀头的.”

周进眼光四处游弋,半晌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曹德全看周进不愿意说,也就不再追问,离开了周家.

曹德全走后,周进关上大门,铁青着脸大喊:“谁告诉了丁白连?知县大人又是怎样知道的?”

老伴不知道事情原委,无话可说.周进低下头承认了事情经过.周进仰天叹息:“孩子啊,你坏了大事!”

周进训斥儿子一番,不许他走出家门.吩咐完毕,走出大门,来到文家熟肉铺.

方志彤的火烧摊子就在文家熟肉铺外面.人们买了火烧,再去夹文家的熟肉,味道正好.这里又是古玩市场的大门口,来这里的人也多,生意也好.方志彤向周进打招呼,周进说见见文旺财.

这个时候,店铺里也没有什么客人,冷冷清清.文旺财没有事干,坐在凳子上看大街上的行人.

周进说:“我还是说说我儿子欠账的事情.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文旺财摊开两手,说:“我不知道,那上面是他的名字,我不问他要账?再说了,你现在不也有银子了?”

周进说:“旺财老弟啊,你过去可不是这个样子,现在咋这样了?”

文旺财被揭了短,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掠过一丝愧意,又不便说出来,只是讪讪地笑.周进说:“我哪里有什么银子.再说了,这账是我儿子和丁白连两个人的,咋能让我儿子一个人还?”

文旺财也有些于心不忍,说:“我也知道!可这是你儿子和丁白连之间的事情,我没有办法!你说是不是?”

周进想想,文旺财说得也对,叹息一声,说:“我那个儿子真是太容易上别人的当了!”出了门,又回头说,“我会还你的!”刚走两步,文旺财撵过来说:“老哥,丁白连那孩子是有心计的,我知道你儿子亏,你不妨找找他,让他少拿些.”

周进觉得文旺财这说的才算人话,叹息一声,说:“不用了,我周进还得起!”

周进走到方志彤那里,拉过凳子,坐下来,唉声叹气.方志彤忙夹了个火烧递到周进手里.周进本不想吃,又怕凉了方志彤的心,只好接过去,咬了一口.方志彤说:“你不要责怪孩子,那丁白连是什么样的人?是个笑面虎,看见谁都是笑呵呵的,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对谁都会捅刀子.当初我不是就被他的甜言蜜语给欺骗了,差点儿倾家荡产?”

听方志彤如此说,周进心里才好受些.

方志彤说:“现在我明白了,他只要对谁好,就是要打谁的主意,谁就要倒霉了!”

周进说:“他经常喊山儿喝酒,我就不让山儿和他来往,可是孩子不听话啊!”

方志彤说:“只是我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你家什么东西?”

周进这才明白,叹息一声说:“现在许多官员都借老佛爷六十大寿这个机会去送礼,想把自己的官帽换换.他应该也在想这个事.”

“这我就不明白了,他一个商会文书怎么到京城,怎么能见到皇上?”

周进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杨二蛋有个远房亲戚,是宝丰郭家村人,叫郭灿宏,是湖北巡抚.丁白连想把我家的九龙枕送给郭灿宏,郭灿宏官职升了,他丁白连不也就沾光了?”

方志彤恍然大悟:“哦,原来拐了这么大一个弯!”

两个人又说些闲话,周进才回家去.

这天晚上,他把三件钧瓷重新看过后,挑选出最好的一件包裹上,放在一个最隐秘的地方.那两件放在另一个屋子里.

第二天一大早,周进打开大门,不提防一个人倒在门里.他用手去试他的鼻息,没有一丝气息.再一看,死者脖子上扎着一把刀!“死人!”他惊得魂飞魄散.

丁白连不知道从哪里过来,仍然是嬉笑说:“怎么了?”看到细微处叫喊道,“你杀人了?快来人啊,周进杀人了!”

周进被带到禹城县衙.

曹德全命仵作检验了尸体,断定死亡时间为三天前.可是又找不到确切的证人,暂且把周进押在大牢里.

周山平常也不过是跟着父亲干活,偷空儿和丁白连喝喝酒,官场上的人也不认识.现在出现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娘儿俩商量了半夜,也没有商量出什么好办法.后来娘说让他去找丁白连,他经常在官面上跑,认识人多,看看有什么办法.周山也不是没有想到丁白连,前些天因为还账的事情,周山记恨着他:“我怎么能去找他?要不是他,我爹也不会进到大牢里!”

娘劝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啊,你总不能看着你爹住在里面吧?”

娘这话像一把锥子深深地刺入他的心窝里,是啊,爹那么大岁数了,能让他住在里面?可是现在要让他去找丁白连,他真是很为难!娘儿俩商量来商量去,直到三更半夜也没有商量出什么好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方志彤来了.老太太又是哭哭啼啼一番.方志彤皱眉想想,觉得事情蹊跷得很:“陷害,这是陷害!”

方志彤一语惊醒周山:“大叔,你说是有人栽赃陷害我爹?”

方志彤说:“事情明摆着嘛!首先是你爹开门,死人栽倒在你家门口.然后把你爹送进大牢,这不是连环计还是什么?”

周山和娘想想,也觉得是这样.

周山说:“眼看马上要去京城,我爹在牢里,怎么去?”

方志彤要去看望周进,和周山商量一番,二人到禹城县衙门.见到周进后,方志彤和周山都有种要哭的感觉.仅仅是一天一夜,周进头发都白了,面容憔悴,目光呆滞.“孩子,你爹被人暗算了!”听了这话,周山的泪便流下来:“爹,孩子知道你被冤枉了,可是谁能为你申冤?”

周进摇摇头说:“我答应为京城的朋友做钧瓷,现在钧瓷已经做好,离去京城的日期一天天近了,看来我是去不成了.”便对方志彤说,“麻烦你和山儿把钧瓷送去吧,受人之托.”

方志彤说:“你放心吧,我一定救你出来!”

周进摇摇头说:“别说傻话了,你怎么救我?这次是有人下了狠心了!”

方志彤说:“我去找知县大人!”

周进说:“找也白搭,知县大人要的是证人!”

周山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爹,京城的朋友不是给你一把扇子,让你在危急时候找知县大人?”

周进想起来了,但还是半信半疑.方志彤说:“试试吧,或许真有用处啊!”周进思虑再三,同意把折扇拿来.

周山和方志彤连忙回到钧镇,不想丁白连在自己家里坐着.周山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他,不想搭理他.丁白连却笑嘻嘻地道:“我知道你恨我,恼我.可是,我也很无辜.”

周山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要不是你,我爹能进到牢里?”

丁白连笑嘻嘻地说:“好了,好了,我再解释都没有用.这样,我把你爹救出来如何?”

方志彤对他是恨之入骨,冷笑道:“你能有这个好心?”

丁白连依然是不气不恼,嬉笑道:“你这不是把人看低了?”

方志彤说:“怎么?你去衙门里,对曹大人说那人是你杀的?”

周山也跟着说:“对啊,除非你说那人是你杀的!”

丁白连笑道:“说我杀的不可能,但我能救出你爹.”

周山让他说怎么救.丁白连呵呵一笑说:“曹大人做钧瓷是为什么?为了给老佛爷庆祝六十大寿!我见了曹大人烧制的鼎,那个没有你家的奇特.不如把你家的鼎送与曹大人!”丁白连故作高深地说,“嘿嘿,曹大人一高兴——”

周山气得吼道:“你你你,原来是这样啊!休想,这是我爹给别人做的.”

丁白连摆摆手说:“不行算了,权当我没有说,你爹就在里面住吧!”丁白连扭头便走.

周山拿了折扇,和方志彤来到禹城衙门.

这些天,曹德全正在为去北京送贡品的事情忙碌,听说有人来见,有些不耐烦,但听说是周进的儿子来了,还是让下人把周山和方志彤叫到书房里.

周山从怀里拿出折扇,说:“曹大人,有个人让您看这个,说您看到后就会明白.”

曹德全打开扇子,看后吃了一惊,问周山:“扇子从哪里得来?”周山便将老爹在汴梁的经历告诉曹德全.曹德全眉头皱起来,怎么是她?!

周山说:“曹大人认识?”

曹德全说:“何止认识?”

选择一个吉日,曹德全将所烧贡品装上马车,挑选精锐兵丁护卫.曹德全和周进乘一辆马车,方志彤乘一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京城而去.

这一日来到京城.周进没有来过京城,进了京城便嚷嚷着要下来走走.曹德全也下了马车,几个人说说笑笑.到底是为慈禧过生日,整个京城热闹非凡.曹德全把贡品在客栈存下,让兵丁看守.他和周进去见牛素筠.到牛府门口,曹德全将自己名字报上,牛府家人进去通报.一会儿传来话,牛素筠让他们进去.周进跟着来到客厅,见太师椅上坐一个女人,这女人虽然面带笑容,和气亲近,却让人顿生敬畏之心.

周进心下疑惑,在汴梁明明见到的是一个男的,这怎么是个女的?禁不住左顾右盼起来.牛素筠笑问:“周兄,这是怎么了?难道不认识我了?”

周进说:“我记得你不是这个样子——”

曹德全笑道:“正是牛大人啊!”

周进仔细想想,恍然大悟,慌忙将包裹解开,将鼎拿出.有人接过去递到牛素筠手上.牛素筠接过鼎,看了又看,高兴得不住点头称赞.

牛素筠对下人说:“周师傅长途奔波,风尘劳累,先去沐浴更衣吧.”

“回大人,一切都安排好了.”

周进把折扇拿出来,还给牛素筠.牛素筠笑道:“折扇就送与周家了,这也是你我友情的见证!”

第二天上午没有事做,牛素筠让他们去大街上看看.周进和方志彤都没有到过京城,正想去看看.

牛素筠想安排一个下人跟随,周进说:“我看还是让小李去吧,熟悉.”牛素筠不觉笑起来,把小李叫过来,原来是一位将军.周进忙不迭地叫道:“受用不起,受用不起啊!”

小李是牛素筠的贴身侍卫,听了牛素筠的话,去换了便装,三个人一路说笑着上街去.

一边走着,小边介绍着,两个人不住地赞叹着.方志彤突然眼前一亮,前面出现一个人,那不是丁白连?

方志彤拉一把周进让他看.

周进也看到了,说:“他来干什么?”

方志彤摇摇头说:“走,跟着他,看干什么的!”两个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到一个热闹地方,见丁白连挤进去,到一个人身边,悄悄伸出手,掏出那人的银子,迅速离开.

“偷东西了!”周进叫道.方志彤也看见了,急忙跟过去,要抓丁白连.

小李还没有看见,忙问:“哪里?”

周进指给他看.小李也认出了丁白连,悄悄地过去,本想抓住,又一想,捉贼捉赃.等了片刻,丁白连又瞄准一个人,刚一出手,周进便不顾一切上去抱住他的腰.

小巴掌下去,丁白连嘴角便流出血来.周进掀起他的下巴,大声喊道:“你知道他是谁?他是猫,专门抓你这耗子的,走吧,送官府去,别想回家见你娘了.”

三个人押着丁白连回到牛府.周进说:“把你送到官府吧?”

小李说:“还认识我吗?”

丁白连醒悟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饶了我吧,我不是人,我一时糊涂,干了不该干的事!”

周进呵斥道:“打你个皮开肉绽,筋断骨折,死在京城,回不了禹城!”

小李说:“一刀宰了你,太便宜你了.把你发配到岭南,知道岭南吗?荒蛮之地,那里豺狼出没,蛇虫横行,让你欲死不能,求生不得.”这话还真起作用,丁白连告饶说:“各位,看在我老娘孤身一人的分儿上,放过我吧.”

周进看在老乡情分上,便想放了他.小李喝道:“还不快滚,再干这些缺德的事情,被抓住了决不轻饶!”

丁白连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六摇鲜红葫芦瓶

周进和方志彤急着要回钧镇,却总也不见牛素筠的影子.又等了几天,终于等来了消息,牛素筠要盛情款待周进和方志彤.

宴席上多了一个高鼻子的外国人.这人是英国王室中人,名字叫查理·德,研究化学的.

牛素筠拿来一个匾,是慈禧赐给她的,现在送给周进.周进接过去,高兴得连连称谢.周进说:“大人,我想和高鼻子说说话行吗?”方志彤在下面踩一下周进的脚,周进不知道为什么,看方志彤.方志彤轻声嘀咕一句,周进有些窘迫地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牛素筠笑道:“哦,有什么事只管说.”

周进说:“能不能把俺钧镇的钧瓷卖给外国人,多赚些银子?”

牛素筠笑道:“查理先生此次来中国,正有这个想法.”

周进忙站起来说:“欢迎查理先生到钧镇去做生意.”查理对中国话也是半生不熟,听不懂周进的意思.还是牛素筠翻译了,他才明白过来.查理要和周进拥抱,周进显得很笨拙.

牛素筠说:“周师傅,如果有什么困难,只管说出来.”

周进说:“钧瓷在宋朝是以天青月白色为主色调,后来出现了红斑,有玛瑙红、鸡血红、玫瑰红、葡萄紫等颜色.当时人们不知道是啥原因,后来知道是铜加入后形成的.可是铜这种东西不好找,大人能不能为我们想想办法?”

牛素筠一笑,转向查理,两个人用英语交谈几句.牛素筠笑着用汉语说:“查理说有一种叫铜的化学元素,可以加入釉里面,你不妨试试看,简单方便.”

周进说:“我们去哪里才能弄到?”

牛素筠说:“这个不妨事,我来办.”

宴席罢,牛素筠铺展纸张,蘸饱笔墨,写下一幅字:“天生万宝无穷极,鼎铭百言记子孙.”牛素筠把字送与周进.周进虽不认识字,不懂得书法,但能够得到牛素筠的字,十分高兴.

查理眉飞色舞,嘀哩咕噜地说了一通,很是兴奋的样子.周进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明白了,他说牛素筠的书法和绘画在中国都是首屈一指,能够得到牛素筠的字很不容易.

周进不懂什么书画不书画,只管收起来.后来,曹德全知道周进得到了牛素筠的字,说出它的价值来,让周进惊讶得合不拢嘴,装裱后挂在厅堂之上.这是后话.

这时有人报曹德全求见.

牛素筠说:“快快有请!”

他在禹城任期已满,不久就要离任了.他绘制了禹城地图,要去日本印刷.曹德全在禹城有极好的口碑,周进感到很是意外,又舍不得!

牛素筠说:“老佛爷恩准了?”

曹德全说:“恩准了.”

牛素筠对曹德全很是赏识,说:“很好,曹大人在禹城任上,兴建钧兴公司,把荒废多年的官窑恢复起来,在钧瓷历史上功不可没!”

曹德全说:“曹某不过是尽了一点微薄之力,不足挂齿.”

牛素筠兴致高涨,说:“钧瓷技术自古以来就是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这其实是不应该的.钧瓷应该是大家的,钧瓷技术也应该是大家的.只有大家合作,才能做好.”

这一番话说得曹德全心服口服.周进脑子里却一直转不过弯来,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有默不作声.曹德全看出周进的心思,说:“钧瓷断烧将近半个世纪,现在的钧瓷技术是钧瓷艺人们花费了大量心血才得以恢复,更加弥足珍贵啊!”

牛素筠知道,要想打破这种技术垄断,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这需要顺时而为之,呵呵一笑,说:“要想让钧瓷做大,就要让钧瓷走出去,到国外去!”

这一点却是曹德全意想不到的,周进更是不敢想象.牛素筠说:“这不是个难办的事,不久就会实现!”

周进听了这话,心里很是高兴,说:“只是,烧一件好的钧瓷太不容易啊!”

牛素筠说:“物以稀为贵嘛!”

众人高兴地笑起来.

周进回到钧镇,将化学元素铜加入釉中,经过高温发生窑变,果然烧出色彩鲜艳的鸡血红、玫瑰红、胭脂红、葡萄紫等颜色,引起轰动.

不久,查理来到钧镇.那时,周进已退到幕后,当起了真正的师傅,烧制瓷器均由儿子周山负责.周山烧制出一件葫芦瓶,通体鲜红,光彩夺目,煞是喜人.查理拿回英国,受到英国女皇的赞赏,举行了隆重的庆祝大典.

责任编辑 孟 璐

插 图 王明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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