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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晨昏方面有关本科论文怎么写 与来自晨昏相关参考文献格式范文

版权:原创标记原创 主题:来自晨昏范文 类别:发表论文 2024-02-09

《来自晨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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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血理

01

6月1日深夜一点,厉知接到一通电话,来自警局.

她在睡梦中被这通电话惊醒,谁知却是个陌生的号码.

这已经是这个晚上的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在八点,那会儿她和萧沉隔着手机屏幕刚吵完一架.起因是萧沉告诉她自己拿到了哥大的博士offer(录取通知书),只不过地点在美国,也就是说过完这个暑假,他就要收拾行李离开伦敦.

厉知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在自己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萧沉已经做好了所有决定.

她的脸发热,小心地问萧沉:“我们不是说好毕业后一起回国的吗?”

“对不起.”萧沉过了一会儿又打了一行字过来,“我怕你生气.”

厉知刚想辩解说“我不会的”,转念一想这样也太没骨气了,自己明明就气得快要跺脚.

“总之你就是想丢下我就对了!”最后她还是发了这句.

“看吧,我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那边回.

厉知终于发现,无论错的人是谁,到头来萧沉都是占理的那一方.从小到大名列前茅,大学四年拿齐全奖的优等生,对付她自然是绰绰有余.只不过让她感到委屈的是,“女朋友”这个身份并没有为自己换来多少特权.她一时气结,再想打字反驳,正好按到了那个打进电话的接通键.

她愣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结果对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Hello?”她试着打了几声招呼,电话那头都无人回应.

直到对方挂断,她才终于确信这是来自无聊人士的恶作剧.连骚扰电话都可以欺负她,厉知突然感觉一阵凄凉.

转过头再给萧沉发信息,对方已经不再回应.所以等半夜那个电话响起时,她几乎是一跃而起.这下真不是恶作剧了,对方是警员,告知她五小时前伦敦近郊发生了一起恶性伤人案件,受害者重伤不治.她登时从脚后跟清醒到了头顶,想起萧沉从那时起就未联系自己,一瞬间心凉了半截,颤巍巍地问对方死者的姓名是不是萧沉.

“No,Ji Shiyu. Do you know this man?”对方严肃地问.

“及时雨?”厉知下意识地小声拼出这个名字,“Sorry,l don’t know him.”

不是萧沉,她长出一口气.突然觉得这样对死者有些抱歉,便试着问自己和案件有何关系.

终于弄明白对方手机上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了自己,所以才引来误会.

厉知在记忆里迅速搜寻了一遍这个名字,组合了各种可能的读音,未果.

她摇了摇头,没意识到这样并没有人会看见,但这是她的一个习惯性动作.

她第二次确认,不认识.

02

八岁那年,纪时遇开始明白“苦难”这两个字的含义.这么说有点危言耸听,但是当他每天清晨五点半从低矮的房子里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漆黑的一切,就会对自己确认一次.

“我正在经历某种苦难.”他对自己说,然后起床,洗漱,帮奶奶把头天晚上准备好的面条下锅,然后捞出来晾干,团成固定大小的一团,有好几十团.接下来煮汤,等热气冒出来,天就大亮了.这就是那时的纪时遇每天早上要做的功课.

他不抱怨,他是个男子汉,虽然个子还不高,却有责任照顾奶奶.

只是他迅速长大,最明显的标志是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

升入初中后,纪时遇的成绩处在中上游,人缘却很糟,被赠绰号“木头”.唯一受到瞩目的日子是在六一儿童节,因为那天学校会为几个贫困学生颁发助学金,还有一个像模像样的仪式.

初二那年是属于他的最后一个儿童节,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穿着擦得发亮的皮鞋的小男孩,他们手里拿着精美的本子、橡皮,走到他的面前,递给他,说:“大哥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有些还站在他面前背了一长串诗词,全程有录像机在跟拍.他们大概自己都不明白刚刚那段话的含义,但还是煞有介事.因为这是一种光荣.他们的背挺得直直的,头拾得高高的.

至于他纪时遇,没人在乎他的“光荣”.

他想要从这个慈善的现场逃走,可是不行,他需要学校的资助.他偶尔也想要睡一次懒觉,或者不用在别人的白眼底下捡走那些塑料瓶.他每一脚踩下去,那个被压瘪的瓶子就像是自己的躯壳,而从里面跑掉的是属于他的看不见的尊严.

所以在资助他的长队伍中的下一个人出现前,他在心里想:求求你了,别再对我说什么鼓励的话.

结果那个小女孩走到纪时遇面前,丢给他一个粗糙的手工荷包,上面绣着一个滑稽的图案,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了看他,最后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很难过?”

纪时遇这才瞧见她,一条蓝色的连衣裙,最近很流行,据说那叫“海军风”.他不知道该不该接话,因为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什么,也从来没有人在意他的感受.

他动了动嘴唇,花了三秒快速地在心里组织语言.他十分后悔平时语文课没有好好上,以至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结果对方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因为我也一样.”她眨了眨眼睛,好像很忧愁的样子.

一秒后纪时遇看见“海军风”撇撇嘴,当着礼堂在场的几百号人的面号啕大哭.

那一刻,还有一个月就要满十四岁的纪时遇惊呆了.

这个小丫头,不按套路出牌啊.

纪时遇回家后把所有本子、橡皮放进抽屉里,唯独留了那个荷包.他在荷包上系了条绳子,本想挂在书包上,一晃一晃的,多好看啊.可转念又担心太过招摇,就挂在了脖子上,将荷包藏在了外套里.

后来他知道了小丫头的名字,厉知.于是他就茌心里称呼她“小荔枝”.

小荔枝来自初一(四)班,小腿壮壮的,体育不及格,800米最后一圈的时候经常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翻着白眼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倒,惹来体育老师一声暴喝:“跑啊!没吃饭吗!”她吓得浑身一颤后快跑几步,又恢复原样,像一只迷路的小鹿.

真有趣.纪时遇运球的时候往那儿瞄了一眼,篮球就被人抢走了,队友骂他一句“想什么呢”,他也不生气,露出一个笑脸,突然觉得生活还不算坏.队友被他吓个半死,心想,神经病.

他把课表翻来覆去地看,心想要是再多几节体育课就好了.

03

厉知打小就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很出众的女孩.要承认这一点很难,毕竟那会儿班上传阅的小说和大热的电视剧都告诉女孩们:只要你足够努力,一定会成为世界的中心.

后来厉知明白了,什么世界的中心啊,就连自己坐的这一组,从前往后数六个人,她厉知都未必是中心.这种妄自菲薄的消极态度的起因很简单,因为她遇到了萧沉.

第一次见萧沉,她刚进初中,班里排座位,摸底考.成绩出来后,她的同桌比她高出了整整五十分.那还只是初中而已,所有人的分数都紧紧连在一块儿.当老师用愉悦的声音喊出“萧沉”这个名字后,她的同桌站了起来.

厉知之后对朋友说,那一刻她学会了一个词——惊为天人.

从此厉知成为优等生萧沉身边的一块狗皮膏药,无论萧沉如何几次三番表现出不耐烦,厉知都发挥出超好的耐性,一脸笑眯眯的.直到六一节来临,她提前在家缝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荷包,书里有心上人的女孩都是这样做的,她有样学样,在六一那天早晨放到了萧沉课桌的抽屉里.萧沉进来后她一直盯着桌面,脸涨得通红,等到萧沉发出“咦”的一声,她就知道自己偷偷摸摸送的礼物被发现了.

结果下一秒那个荷包就被丢到了她面前,面庞已经有清晰棱角的少年冷冰冰地说:“有这个工夫温书,你数学也不至于只考七十分.”她很委屈,心想七十分怎么了?好歹及格了不是?

等到班委来提醒她,她才发现自己把头天班会上说的要给特困生准备礼物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她看着萧沉走出去的背影,委屈地拿起那个荷包,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只是人生路上的一个小小挫折而已.结果那天颁发助学金的仪式在她的哭声中结束,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只有萧沉知道背后的真相,从此她在萧沉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她一路追随萧沉,从初中开始,后来一同升入本校的高中,再到同一所大学.多年以后,那时的她已经临近大学毕业,萧沉终于松口,说:“厉知,我们一块儿出国念书吧,去伦敦.”她等来翘首以盼的这句话,心里却没有多激动,但她还是很快和家里报备,准备雅思,走完所有的申请流程.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几乎没有思考,她告诉自己这都是因为自己太爱萧沉了,她没敢往这只是一种惯性的方向去想.何况,萧沉对她很好,他一向是模范生,就连男朋友这个身份他也在短短一个月内就适应了.他站在机场对着老泪纵横、不肯松手的厉知父母说:“叔叔阿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厉知的.”

后来来伦敦,她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萧沉给她买褪黑素,哄她吃了才睡觉.她跟不上导师讲课的进度,萧沉就帮她找好所有相关论文,陪着她一点一点看完.

到这种时候,厉知就会静下心来对自己说:这就是夜期盼的全部了,不是吗?

所以这几年,不管她和萧沉发生什么口角,最后让步的一定是她.这一回也是一样,冷战一周后,她一早起来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三明治和牛奶,然后去萧沉的宿舍找他.根本不用谁告诉她要珍惜眼前人,她比教科书上教的做得还要好.

厉知进去的时候,萧沉正坐在窗台上看书.

她走过去,轻轻地搂住他的脖子.她说:“见到你真好.”她没说的是,我差点以为你死了.

那一刻,萧沉的心软了,他明白厉知是那种很普通的女孩,很容易就掉眼泪,同时也正因为他太了解这一点了,也就很容易利用这一点.他抱着厉知说:“我饿了,你是不是带吃的来了?我闻到香味了.”

吃早饭的时候,厉知把6月1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萧沉,包括那两通电话.说话的过程中,她看见萧沉的眉头渐渐锁紧了,她的心也一点一点变得皱巴巴的.

最后,厉知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怎么了?”

萧沉站起来,说:“这个人,我想我知道.”

04

纪时遇后来才知道,他见到厉知的那一天,她失恋了.

这话说出来挺好笑,但他听到的时候一点儿也没觉得.那还是他刚升入初三不久,大家渐渐不再害怕他的沉默寡言,因为他们发现“木头”也会笑,这几乎可以被理解成一种“酷”.要知道,在那个年龄段,“酷”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儿.

某天放学后,他正好负责当天的值日,他在教室里等到所有人走光,才开始打扫卫生.等他把最后一套桌椅对齐,锁了教室门,忽地心念一动,又上了一层楼.没别的,无非是抱了个希望,想看看小荔枝在不在教室里.

结果厉知真的在.只不过她趴在桌子上,纪时遇原以为她是睡着了,转头要走的时候听到了她低低的哭声.那哭声像是碎片,一点点地从她的臂弯里掉出来,掉进黄昏最后一道斜阳里.小荔枝一定很伤心,纪时遇想,因为他在门口站了足足五分钟,她都没有发现.

最后,纪时遇伸手过去“啪”地把灯打开,然后他看见厉知抬起头来,轻声惊叫了一声.纪时遇丢下一句“早点回去吧,学校快没人了,太晚了不安全”便落荒而逃.

他“咚咚咚”地连下几层楼,再趴在楼梯扶手上大口喘气.他对自己的胆怯感到失望,透过楼梯扶手的缝隙往上看,什么也没有.他想了想,就地坐在台阶上,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似乎只是想确认厉知回去了才安心.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听见了脚步声.他一下就听出来那是厉知,扭头就看见黑暗中站着一个小小的影子.

他“腾”地跳起来,说:“你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会出啥事呢,那我这就走了.”结果厉知在离他几步外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纪时遇本想提醒她地上很脏,但厉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在斟酌字眼,最后小心地说:“你刚刚都看到了吧,你可别说出去啊.”

很多年以后,纪时遇都会想起那天,在露着微光的楼道里,厉知不知道他是谁,只单纯地把他当成一个树洞.他想:小荔枝,你不知道你的声音有多好听.但同时他也明白,在厉知心里,正因为他们彼此不相识,那种诉说和倾听才足够安全.而这种特权,并不值得他高兴.

厉知告诉他,自己喜欢的人根本就不喜欢自己,不光如此,自己的心意还被弃如敝屣.

纪时遇不知道该不该回应她,他怕自己一出声,就会惊扰了她的讲述.但厉知每说一句,他就会在心里反驳.他说:不是的,小荔枝,那个家伙压根儿不知道你有多好.

天差不多全黑了的时候,厉知站起来说:“打扰你了,我走了.”她在黑暗中显得更小了,纪时遇甚至想要过去抱抱她.但他没有,他只是坐在原地说:“路上小心.”

当时他们的距离大约是两米.那几天上课的时候,纪时遇比画着两米的距离到底有多远,从自己到第二排那么远,或者从自己这里走到后门那么远.他这样一想,又发现不过是课前传三次作业,课后背起书包偷溜几步的工夫.挺近的,他想.

“木头笑了!木头又笑了!”班上的同学突然骚动起来,有人趁机感慨,“真可爱啊!”

纪时遇:“……”

再见面已是三年后.

那次学校的期中考试安排出了问题,高二、高三的学生不得不在一场考试时共用一个教室,不同年级的考生一个朝前一个朝后间隔着坐.同桌在纪时遇耳边念叨了几天“你说我会不会遇见美丽的学妹从此坠入爱河”,纪时遇烦不过,借口看座位安排表出了教室.

结果他在自己名字的旁边看见了“厉知”二字.

回到教室后,同桌再凑过来继续之前的话题,他语重心长地说:“你是对的,加油.”同桌惊出一身冷汗.

那场考的是数学,在做填空题时,纪时遇发现厉知束手无策地坐在那里,盯着空了的笔管,认真地摁了几下,好像指望能从里面掉出奇迹.纪时遇忍不住笑了,厉知注意到他的动静,不服气地瞪着他.然后他就把自己手里的涂卡笔递了过去.

“那个同学,站起来!到门口去!”监考老师在他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一点小动作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站起来经过她的身边时,轻轻说了句:“最后那一题选B.”然后他就看见厉知的眼神顿时变得敬佩起来,这个小傻瓜.

考试铃响后,他进教室收拾东西.

“你在这儿等我!”撂下这句话,厉知飞快地跑了出去.很快她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两罐冰可乐,塞了一罐到纪时遇的手里.

“请你喝!”她额头上都是亮晶晶的汗,“砰”一声打开汽水,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用一种很庄重的目光看着纪时遇.那目光让他有些赧然.然后就听到她说:“谢谢英雄!”

纪时遇喝可乐的时候,厉知一直在一旁虎视眈眈,等他背起书包要走时,厉知终于开口:“你的数学成绩是不是很好?”

几句话后,纪时遇终于搞明白她的来意,她想请自己给她补习数学.她皱着眉头,小脸上的肉挤成一团,丑丑的.她小声嘟嚷:“要是我的数学能好一点,就可以考上和萧沉一样的大学了.”他心里有点酸,可他还是点点头说:“好.”

“下周六早上八点,校门口奶茶店见!”厉知欢天喜地,拍着胸脯道,“三餐我全包.”

结果纪时遇没有按约定出现在奶茶店,因为两天后的清晨,他的奶奶过世了.头天晚上老人还和他说“小遇,明天你不要早起了,高三了,多睡会儿”,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厨房的灶台上没有半点热气,再走进奶奶的房间,发现老人已经没了呼吸.

收拾完奶奶的屋子后,纪时遇清楚地知道,从今往后就真的是自己一个人了.

他看着脖子上挂着的那个荷包,贴着心脏的位置,忽地就笑了起来,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他问自己:纪时遇,你在想什么呢?你又有资格想什么呢?

05

厉知由萧沉陪着去了一趟局.地铁上人很多,她的心没来由地发慌.

她想过很多,那个人为什么会打电话给自己?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伦敦?他和萧沉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萧沉会说自己认识他?

思来想去只让她觉得头大,哀叹一声被萧沉听到.萧沉好笑地问她:“害怕了?”

她认真地点点头,她说:“我总觉得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这倒是真的,厉知承认自己胆小怕事,不仅如此,偏偏还有个健忘的毛病.这一点萧沉早在中学的时候就提过,他质问她:“厉知,你的脑子是不是只有核桃那么大?昨天上课刚讲过的公式你怎么就忘得一千二净了?这道题的解法我写了两次你怎么还是不会?”

关于萧沉,她倒是天赋异禀,芝麻大小的事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突然想起这件事,有些疑惑:“你还记不记得高二那会儿你给我补课,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很神奇.你为什么会突然转了性,对我那么好?”

萧沉哑然,翻了个白眼,说:“你倒不如问我为什么会答应和你在一起.”

“好啊.”她笑眯眯的,“你当时为什么会答应和我在一起呢?”

萧沉突然发现一件事,这丫头胡搅蛮缠的功夫一流,根本就是自己的克星.

“厉知.”他没头没脑地叫了一声.

“嗯?”

“算了.”他摇摇头,忽地伸手将厉知额前掉落的一缕发丝别到她的耳后,“读博的事事先没有告诉你,对不起.”

“不怪你.”厉知迷迷瞪瞪地回了这么一句,她觉得今天的萧沉和前几天的不太一样,可究竟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萧沉看着地铁车门外黑黢黢的隧道,心想:厉知,你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答应和你在一起,如果你知道的话,你一定会生气的.

不是因为你很可爱,也不是因为我爱你,而是因为年少时无聊的好胜心.

可是你为什么还是能用这样温柔澄澈的目光看着我呢,傻瓜.

“厉知,打你电话的那个人,我认识,他是我们同校的学长,比我们高一级.”萧沉顺手将厉知皱了的衣领拉平.

“我想,他这次来的目的,是来找你的.”

果然,萧沉看见,厉知的眼睛瞬间瞪得圆溜溜的,像一只刚睡醒的小松鼠.

06

纪时遇没有参加那年的高考,他觉得对自己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他不可惜别的,只可惜再也不能在学校里看到厉知.然后他做了学生时代最荒唐的一件事,高考前一周,他去找了萧沉.

见到萧沉的时候,他在心里想,小荔枝,这就是你心心念念喜欢着的那个人啊.

萧沉没什么表情,他看着来人,问:“有什么事?我还赶着回去做题.”

好在对面是纪时遇,遭到冷遇是意料之中的事.他挑了挑眉:“要不要打一场球?”

萧沉心里多少有些好奇,又问:“你是谁?”

纪时遇笑了,知道对方上了钩,将手中的球扔给他:“赢了我就告诉你.”

萧沉自小不喜欢输给别人,开头几秒还不情愿,后面很快动了真格.最后萧沉险胜几分,擦了把汗很是得意:“现在你该告诉我了.”

纪时遇就走到篮球场边上,捡起那个球,然后转过身说:“萧沉,我叫纪时遇,我是因为厉知的事来找你的.”

纪时遇前十八年虽然受过很多异样的眼光,却从未把自己的自尊心放低.但是这会儿,他站在萧沉面前,对他说:“请你对厉知好一点.”

萧沉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和厉知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纪时遇说,“只不过我喜欢她.”

萧沉后来会去想当时的自己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他告诉自己不过是讨厌别人对自己颐指气使罢了,但是当下,他拿过纪时遇手上的球,投了个漂亮的三分,然后转过身来对纪时遇说:“不用你管.”

他梗着脖子重复了一遍:“以后厉知的事,你不用管了.”

纪时遇不会知道萧沉回去后就开始给厉知补课,他知道的是自己能为小荔枝做的很有限,就连照顾她这件事都要托付给别人.

只是他的脖子上始终戴着那个荷包,无论去到哪里,都小心保管着.

后来他在小小的出租屋里,一个人感到孤立无援时,看到那个皱巴巴的荷包,就会想起那年颁发助学金的仪式结束后,鼻尖通红的女孩找到自己.

“对不起,刚刚那个荷包是我自己缝着玩的,不作数的.”她慌慌张张地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零花钱,“这些都给你好不好?你自己去买份喜欢的礼物,对不起.”她吸了吸鼻子,像是又要哭了.纪时遇想,这丫头为什么总是道歉,这样很吃亏的.

他把那些零钞全部放回女孩的手心里,晃了晃那个荷包:“没关系,这个缝得很漂亮,我很喜欢.”

“那你就收着吧.”女孩的眼睛亮起来,想了想认真地说,走出不远又跑回来,再次叮嘱他,“你一定要好好收着啊.从今天起,你就是个大人啦,得说话算话呀.”

于是他就一直好好收着.

07

厉知始终没有从萧沉和她说的话里回过神来,在萧沉和交接的过程里,她一直处于一种神游状态.她只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只言片语,说是联系不上死者的亲人和朋友,联系上的也都一概撇清关系,所以纪时遇的身后事已经由他们代为操办了.

最后萧沉抱出来一个纸盒,告诉他里面装着纪时遇的遗物.

萧沉坐到厉知身边,将纸盒打开,里面只有零零碎碎的几件东西.那就是纪时遇活过的零星证明.

萧沉将那个荷包拿起来,劣质的布料已经皱成小小的一团,走线处已经来来回回缝过好几遍.上面有个滑稽的人脸,短头发,脸被绣得格外国,粗眉毛,嘴角往下咧,一脸的不高兴.

他指着荷包对厉知说:“我想这是我.”

这个荷包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他手里.

然后是一支录音笔,萧沉轻轻摁下播放键.

“喂,喂喂?”第一段录音.

“小荔枝,小荔枝.”第二段.

“喀喀一一小荔枝,你可能不认识我……不行,太傻了.(笑)”

“厉知,你好,我是纪时遇,今年二十五岁.”

厉知的眼神一点一点变了,最后变成了一种独属于秋天的肃杀.她想起那个夜晚,被她误解成恶作剧的那个电话,那是他在这个人间传递给她的最后一点信息.他想要说什么呢?

她记忆深处的某个地方似乎稍稍松动了一块,她是听过这个声音的,甚至不止一次.

十七岁那年,是谁在大雨中借给她一把伞?

十五岁那年,是谁在考试的时候递给她一支笔因此被监考老师罚在门口站到考试结束?

十四岁那年,是谁在放学后为她把教室的灯打开又在楼道里等着她出来?

十二岁那年,是谁在操场上扶起摔倒的她,拍掉她手臂上的沙子,轻轻地背起她去医务室?

是谁,是谁,是谁?

那么多个青春的瞬间里,在她面前出现后很快又走掉的那个人,保持克制不曾逾矩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厉知的眼泪忽地涌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似的往下掉.那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感觉胸口某个地方的悲伤浓烈得快要撕裂她的身体.

“我忘记了.”她无力地垂下肩膀.

“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脸.”

08

纪时遇告诉过厉知自己的名字,在他进入社会的第五年.

那五年,他辗转过很多地方,做过很多不同的职业,在大雨天给人送外卖,在工地里给人搬砖,去别人家里做家教……这些他都做过,别人问起来,他说不觉得苦.这是真心话,好像遇见那个人以后,再大的困境都成了小事一桩.那个姑娘,是他苦难生活里的光亮.

第五年的时候,他突然想去见一见她.于是他买了车票,去了她的城市,结果真的在她大学门口的教辅书店里碰到了她.

他想了很久,深吸一口气,走过去,站到她身边.她低着头,头发垂下来,遮了一半的脸,似乎比中学时高了些,也瘦了些.纪时遇看着前面的书架,伸出手去搁在一本书的封面上,这样他就在自己和厉知之间隔出了一个安全距离.

“厉知,我叫纪时遇.从你跌跌撞撞地在操场上跑步,到你向别人告白失败,我一直在爱你.到今天,你不认识我的现在,我还在爱你.厉知,我再说一次,我叫纪时遇.”他静静地说完这些,就看见厉知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自己.他那一刻几乎战栗,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厉知侧了侧脑袋,抬手摘下耳朵里塞着的耳机,说:“不好意思,请问你要用这本参考书吗?”她没听见他刚刚说的那些话.

纪时遇听见自己的灵魂慢慢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然后听见自己在用一个冷静的声音回答她:“不用了,你拿去看吧.”她点点头,然后朝他身后的方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说:“萧沉,你来了.”

所以纪时遇后来对自己说,你这一生,不用谈什么对的时间和机遇,就连一丝好运气,上天都很吝啬.

当然也有女孩喜欢他,那个女孩漂亮乖巧,丝毫不介意他的沉默寡言,只是问他为什么这么爱喝可乐.他只是笑笑,不回答.后来女孩将他堵在打工的地方,所有人都看着,她毫不介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突然就被震动了.

他无奈地压低声音,小心地说:“你不要哭啊.”

“那……那你别喝可乐了,喝我的雪碧.”女孩抬起头来,递过来一罐汽水,眼睛通红地瞪着他.他赶忙接过来,“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然后对她说:“我喝光啦,你别哭了.”女孩就止住了哭声,带着某种期待看着他.

“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说,“对不起.”

他问过自己:纪时遇,你是不是傻?为什么抱着那个遥远的梦不肯放?可他也听见自己说:我没有办法呀,我就是喜欢那个小丫头,怎么办呢?喜欢一个人和换一种饮料喝根本是两回事.

他后来知道的关于厉知的一切消息,都来源于她的社交平台.她甚至还在上面说“手机号码已换成×××,请惠存”.这个傻丫头,就不怕坏人呀.于是他开始筹资买一张去伦敦的机票.他想过很多遍自己和她见面的场景,他走到她的面前,说:嘿,小荔枝,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我的名字,说完我就走.很高兴认识你,我叫纪时遇.

这年他二十五岁.

“你好,小荔枝.”他独自练习了很多遍,反复听自己说话的声音,他想着这次见到她之后就离开她,再忘掉她.如果无法彻底忘记,那就带着有她的回忆活下去.

他爱了她半生,整整十二年.

纪时遇葬于六月的伦敦,以异乡人的身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他漂泊了短暂的一生,始终保持静默.

平静时是,热烈时是,欢喜时是,悲伤时是.

爱由淡转浓时是,戛然而止时亦是.

09

九月,厉知收拾好全部行李,到机场的时候发现萧沉已经等在那里.头天晚上她明明告诉他说不必来送了,接着她就看见了萧沉身边的行李箱.

“你要去哪里?”她问.

然后萧沉走过来,站在她的面前,挺拔的身材将她全部遮挡在影子里:“和你回家.”

他说:“我想你.”萧沉是在某个清晨醒来,突然有些害怕.他发现自己害怕失去这个姑娘,这和一时的胜负心无关,他比自己想的要在乎她许多.

飞机飞过云端的时候,厉知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人在身后喊她,小荔枝.她用力揉了揉眼睛,转身去看是谁,结果眼前起了大雾,挡住天地万物,什么也看不清.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在对她说,往前走吧,往前走.她就重新回头,眼前是一地灿烂的阳光和望不到尽头的通途.

三、二、一.

忘记了.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哭,无缘无故地在世上哭,哭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笑,无缘无故地在夜里笑,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走,无缘无故地在世上走,走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死,无缘无故地在世上死,望着我.

——里尔克《严重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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