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情节场面细节对小说文本解读的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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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大学文学院 周伟烨 王家伦 小说与诗歌、散文、戏剧并称“四大文学体裁”,是以刻画人物形象为中心,通过情节叙述和环境描写来反映社会生活的文学体裁.不管是文学创作,还是语文教学,小说的地位都不言而喻.然而,语文教师解读小说文本时,对情节、场面和细节之间的关系往往考虑不周,有关研究也语焉不详,故笔者试图通过解读苏教版初中语文 教材中的部分小说,作如下思考.
一、情节是小说的要素
人物、环境、情节构成小说的三要素.其中人物刻画是小说的显著特点,环境渲染为小说人物和情节提供了一个大的背景框架,而随着情节的不断发展,人物的性格特征被不断展现.所以,情节成了小说的关键.
亚里士多德说：“情节,指对事件的安排.”小说通过情节变化将事件串联起来,叙述一个完整的故事.在小说中,情节曲折生动才能吸引读者的眼球.就初中生而言,对小说的解读主要通过对情节的分析来感知人物形象,感受小说主旨.
苏教版语文教材中选录了很多名家小说,也让学生认识了很多典型的人物形象.小说《孔乙己》通过在咸亨酒店喝酒的情节,塑造了一个落魄迂腐又可怜可叹的孔乙己形象；《变色龙》通过对“小狗咬人”案件的六次判定,塑造了一个见风使舵、欺下媚上的奥楚蔑洛夫形象；《最后一课》通过普法战争期间学校最后一节法语课的情节,塑造了一个庄重、无畏、深情的韩麦尔先生的形象.直接的人物外貌描写固然是塑造人物形象的方法,但是依托情节对人物进行外貌、心理、语言、动作全方位的描写才能塑造一个丰满而有特点的典型人物.
在塑造人物形象的同时,情节还承担着表达小说主旨的重任.以《范进中举》的教学为例,《范进中举》节选自讽刺小说《儒林外史》,小说真实地揭露了人性的被腐蚀过程,深刻批判了吏治的腐败、科举的弊端以及礼教的虚伪.初中学生对那时的社会风气不会有太深的感触,但是通过分析范进借盘缠赴乡试被丈人辱骂、中举疯癫被屠户打醒、改头换面被众人礼遇这几个主要的情节,就能感受到文章中人物趋炎附势的嘴脸以及世态炎凉的社会风气,从而总结出小说的讽刺主题.
小说是叙述的艺术,也是情节设计的艺术.通过对小说故事素材的合理建构塑造出丰满的人物形象,可以更为深刻地表达小说主旨,所以说,分析情节是分析理解小说的必要步骤之一.
虽然也有些小说对情节不甚重视,如郁达夫的沉沦》和《春风沉醉的晚上》,通过描述主人公病态的生理和心理发泄对社会的不满,但是这种不重视情节结构的小说毕竟是“另类”,是非“典型”、非“主流”的,也极少出现在初中语文课本中.
二、场面是情节的基础
情节是对小说故事素材的合理构建,情节的安排有一定的顺序,每一个事件的发展大多都有起承转合的过程,所以小说情节一般被划分为开端、发展、、结局几个部分.虽然说这种将小说情节按照“开端、发展、、结局”划分的方法为一些文艺学理论家所诟病,但在语文教学中,这种传统情节划分仍然是帮助学生分析解读小说文本的有效方法,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这种传统情节划分法仍然不会被语文课堂彻底摒弃.
那么构成情节的究竟是什么？笔者认为：场面是构成情节的基础.“场面”这一概念最初用于戏剧中,“戏剧场面指在一幕戏或一场戏内由人物的一定行为动作构成的各个生活画面”.这也就是文艺理论所认为的：“由一系列事件按照一定的逻辑顺序组织起来的就构成情节.”小说不一定是环环相扣的场面递进,但一定是最精彩的一个个场面的组合,精彩的场面都是构成情节的基础.场面是促进情节发展,推动小说叙述的关键.
仍以《范进中举》为例.虽然苏教版教材中选录的《范进中举》只是节选,但由于《儒林外史》的特殊结构,《范进中举》符合独立的完整小说的特征,按照事件发展顺序叙述,情节引人人胜.小说以范进回家被丈人教训为开端,借盘缠乡试被丈人辱骂,发榜日断炊集市卖鸡为小说发展,见了喜报,喜极而疯又被屠户打醒是小说的部分,最后范进改头换面地位提升是小说的结尾.小说的情节由这样的开端、发展、、结尾组成,而每一个部分都成为相对独立的场面.屠户自抬身份教训范进的场面,家里断炊集市卖鸡的场面,范进疯疯癫癫众人慌乱的场面,屠户惶恐打醒范进的场面以及最后举人拜访、屠户谄媚的场面,每一个场面都活灵活现,推动了情节的发展.
《我的叔叔于勒》中,每星期日全家衣冠整齐地在海边散步等于勒、赞于勒的场面为情节的开端,岛上游玩吃牡蛎的场面是故事的发展,父母紧张不安打听消息、父亲狼狈不堪的场面是故事的,母亲暴怒躲于勒的场面是故事的结局.每一个场面都精彩而不可或缺,正是这些场面构成了曲折的情节,揭示讽刺了菲利普夫妇嫌贫爱富的个性特点,也成就了小说巨匠莫泊桑独特的写作风格.
鲁迅的小说《孔乙己》通过描绘很多经典的画面来丰富情节.比如孔乙己在柜台上得意地排出九文大钱的场面,孔乙己在众人哄笑中涨红了脸争辩的场面以及孔乙己蘸酒教写字的场面.这些经典场面的描绘使得小说的情节完整而复杂,不仅促进了情节的发展,也成了推动小说叙述的关键.
再如小说《社戏》中回乡消夏、坐船看戏、归程偷豆、热情送豆的场面,《故乡》中回乡搬家、邻居攀谈、再见闰土、乘船离开等场面,同样使得小说情节丰富而完整.
也有论者认为小说不应刻板划分“开端、发展、、结局”,而应截取生活中的典型画面来凸显人物性格,如19世纪下半叶,以契诃夫、莫泊桑、都德等小说家提倡的一种“生活的横断面”结构,这种结构在很多文学作品中也同样运用得很出彩.如王安忆的《我们家的男子汉》,截取了“他对事物的兴趣”“他对父亲的崇拜”“他对独立的要求”等几个典型生活场面来叙述“小男子汉”逐步成长的故事,几个场面并没有时间或逻辑上的严谨顺序,但是同样表现出“小男子汉”的人物特点.
场面包括以事件逻辑发展顺序安排的“开端、发展、、结局”,也包括不以事件逻辑发展顺序安排的“横断面”式的场面,这些场面的变化构成了曲折复杂的情节,是小说情节的必要因素.好的场面描绘可以丰富小说的情节,也使得小说更加具有可读性.
三、细节是场面的细胞
构成情节需要多个场面,没有场面构不成情节,更成不了小说.那么又是什么构成了小说的场面呢？我们爬梳了一些文献,看到的往往是只研究场面化叙述的特征,如场面叙述中的时间层次,场面叙述中的时空逻辑等,而对场面构成因素的研究我们却鲜有所闻.那么,究竟是什么构成了一个个场面的呢？
西方文艺理论家兰色姆认为：“使文学成为文学的东西不在于文学作品的框架结构、中心逻辑,而在于作品的细节描写,只有细节才属于艺术,也只有细节的表现力最强.”可见,细节是小说的基本单位,正是对小说人物神态、语言、动作等方面细节的刻画,才形成了丰富且真实的场面,才造就了小说完整复杂的情节.
在对小说文本情节、场面的分析中,我们坚定地认为,细节构成了小说的场面.细节是场面的细胞,一个能打动读者的场面必然是因为其对细节的用心描绘.细节是丰富场面内容、凸显小说主旨的精髓.经典场面之所以能成为经典,少不了细节的刻画,而构成场面的细节一般体现在人物的神态、语言、动作等方面.
鲁迅在孔乙己被众人哄笑调侃的场面中,描绘了孔乙己“睁大眼睛”“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笼上了一层灰色”的神情,对孔乙己传神的神情描写,让读者感受到孔乙己的颓唐不安与痛苦难堪,感受到看客的空虚无聊与麻木愚昧,让这个哄笑调侃的场面更加丰富可感.
《变色龙》这篇小说的讽刺意味主要是通过对人物语言的细节描写表现出来的.主人公奥楚蔑洛夫对小狗的态度由“疯狗”“下贱坯子”到“娇贵的动物”“伶俐的家伙”“好一条小狗”不断变化,而对语言的细节描写也使得各个场面更加逼真,人物形象更加直观具体,使小说主旨更加明确深刻.同样,“窃书不能算偷”“君子固穷”这样结结巴巴、晦涩难懂的语言,也使孔乙己的迂腐形象跃然纸上,呼之欲出.
再如王安忆的《我们家的男子汉》一文中,描绘“小男子汉”渴望独立的场面时,作者写道“一只胖胖的手在我的手掌里,像一条倔强的活鱼一样挣扎着”,独立失败后他“好久没说话,潦草地吃着山楂片”,这样的动作描写不仅充实了“小男子汉”希望脱离大人独立买东西的场面,更体现了他极力反抗、渴望独立的孩童心理.
没有细节的场面也就没有了可读性.《变色龙》中如若没有奥楚蔑洛夫对小狗称呼的语言细节以及几次穿脱大衣的动作细节,读者读到的就只是几次“审判”,感受不到人物因把握不了小狗身份而矛盾、多变的紧张心理；《父母的心》中如若没有穷苦夫妇因舍不得卖孩子而多次换孩子的语言细节,读者读到的就只是这对夫妇的反复无常,而不是被生活所迫而又爱子情深的矛盾.
俗话说：“细节决定成败.”细节描写虽存在于多种文学体裁中,但小说的细节描写是服务于场面的细节描写,是丰富场面使之构成情节的细节描写.细节描写充实了一个个场面,没有细节的场面只是一个空架子罢了,构不成情节,更成不了小说.
四、结语
情节是小说的要素,场面是情节的基础,细节是场面的细胞.作家在建构小说时心中有数,从情节到场面再到细节一步步建构,最后才能形成有血有肉、完整而丰富的小说.教师在解读小说文本时也应从情节、场面、细节三个方面思考,带领学生从这三个方面逐层分析小说文本,体会人物形象,感悟小说主旨.
研究小说文本解读不仅有益于小说阅读教学,对写作教学同样有用.虽然对中学生没有写作小说的要求,但是小说的基本建构框架却值得借鉴.仪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年版)》在习作方面要求初中学生能“合理安排内容的先后和详略,条理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表达意图明确,内容具体充实”.学生的写作需要对事件素材进行合理编排,这就是情节的合理安排,在情节的起承转合中描绘一个个丰富的场面,再通过细节丰富场面.而学生作文要生动,就离不开细节的描写与刻画.无论是对人物的描写还是对景物环境的描写,都离不开对细节的刻画.只有将细节描写得生动细腻,才能丰富场面、展示情节,最终塑造人物、表达主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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