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都市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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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凡人》三色笔签
——聂鑫森的三个短篇,在城市文学的脚踝处为我们悉心搭建了三个空间结构,摆放了三只虚实有致的取景器,在看似平实的叙事中,充满了强烈的暗示气质,蕴含了强大的“掀开”力量.
——当下,城市文学因被过多的充斥和包浆,渐渐失去了它原有的琉璃感,每每开卷便有参与狎昵与之厌倦.是的,我们听够了从乳胶漆的深处传出的那种无度的嗨咻声,看够了恍惚于灯红酒绿之间的雄雌牙龈.喂,不是城里人真会玩,而是作家们根本就不能免俗.
——《都市凡人》因为“做旧”,竟然让我们耳目一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清晰的生命痕迹,或小资,或苦苦地装佯,或充满孩子气地做生活扒手……在作家的大洋片里,既有“原住民”抱牢城砖的自负和狡黠,也有新居民融入前的焦躁、急切与融入后的受宠若惊和惶恐.当我们看到人情像一把虱子,盯得那个叫古正风的汉子落荒而逃时,书都笑了.
据说,纳博科夫写《洛丽塔》只花了三个月时间,詹姆斯·希尔顿写《再见,契普斯先生》只用了四天时间,别急别急,《都市凡人》可以写得更久些.
聂鑫森
水晶鱼
二十八岁的水葓,终于在这个秋天,欢欢喜喜地成了家.在她任教的中学里,女同事们都夸水葓有魄力,说红蓼花开时节一定要当新娘,果然就当上了！
她的丈夫叫山栗,在本市一所职工夜大当教机械制图的老师,和她同年.他们从网上蓦然相识,到见面紧锣密鼓地恋爱,然后终成连理,整个时间长度不过半年.没有工夫也没有兴趣,去调查各自的影尘前事,去探访各自细微的心路履痕,只是觉得彼此顺眼、合意,这就够了.闪恋、闪婚,是当下年轻人行事的做派.双方都是独生子女,父母都有好职业,经济富裕,舍得为子女的婚事出钱出力.新房是山栗家准备的,三房一厅一厨一卫,卧室之外各人都有一间书房.小车是水葓家陪嫁的,“宝马”.
水葓是语文老师,闲时也用真名上上网,不少网友都认为她用的是化名.只有山栗凭直觉认为她是真姓真名,正如他的姓名常被人误解一样,而且知道水葓是红蓼花的别名,便断言她是秋天出生的,因古诗说“秋来湖畔水葓艳”.水葓的心怦然一动,这不是知音是什么？
水葓总觉得她和山栗的终成眷属,与古城一条名叫清凉街的僻静小街,与街拐角处的一家叫“释恋角”的咖啡馆有关.当她和前男友从从容容恋爱长达四年后,突然他提出了分手的急切要求,然后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走了.她内心痛苦却外表平静,没有流泪也没有挽留,只是淡淡地说：“我们都倦了,该歇息一下了.”她明白他的离开,主要是她的过错,过于浪漫的想法让她从不谈共筑爱巢的俗事,她不想过早面对油盐柴米.她失恋了,成了“剩女”.尽管这个群体自称是“盛女”或“圣女”,那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前男友曾在她生日时,送她一个摆件——摆放在桌案上的清供玉雕品,一个小巧的敞口瓶里伸出几枝红蓼花,瓶是碧绿色的,蓼花则是深红、浅红的,充分利用了整块玉石上的绿色、红色,她极为珍爱.先前一见它就心里热乎乎的,现在一见它就忍不住黯然神伤.
水葓的闺蜜忽然告诉她一个信息,本地清凉街有一个小咖啡馆叫“释恋角”,只接待女性,可以喝咖啡聊天,还可以把让人伤感的纪念品寄售和交换.
“水葓,是‘解释’的‘释’,这是个阐释恋爱忧乐的好地方.”
“不,那是店主的用心良苦,‘释’与‘失’同音,就是失恋女性去的地方.我会去的,冲着这个店名的雅致.”
水葓决定把这个玉瓶红蓼摆件转让出去,否则心里老有前男友的影子,还怎么开始新的恋爱旅程？她长得不丑,职业也不错,父母又都是大学的教授,她能嫁不出去吗？
周末的夜晚,八点整.水葓走进了“释恋角”咖啡馆,坐在一个卡座里,咖啡馆并不小,有十几个卡座,室内灯光是彩色的,但黯淡,人的五官变得朦朦胧胧.小提琴协奏曲《梁祝》,从音箱里低低地飘飞出来,很凄美.卡座的短案上,点着一支小红烛,小小的焰头,散发出小小的光圈,流出点点蜡泪,让人感动.水葓要了一杯热热的咖啡,然后把手提袋里的玉瓶红蓼摆件放在桌上.
一个长发披肩的姑娘,像风一样飘闪进来,坐在水葓的对面,娇媚地对她笑了笑,然后拿出一尾水晶鱼摆件——波涛上跃起一尾鲤鱼,鱼头朝天,很有力度.
水葓忍不住说：“真好.‘鱼为奔波始化龙’！”
“前男友送的.他总唠叨要我少逛商场少打牌,要上进.他是一个除了书,什么情趣也没有的呆瓜！这玩意留在身边干吗？没有它,我连念想都没有了.你喜欢吗？”
“喜欢.”水葓猜测,这姑娘肯定是把男友甩了,而且甩得很潇洒.
“我也看中了你的玉瓶红蓼摆件.愿意交换吗？”
“当然！”
“哟,我们都可以如释重负了.”
“对.”
……
水葓因为去了“释恋角”而获得水晶鱼后,心情真的好了起来.好起来的心情,促使她结识了山栗,让她迅速地成家.她不能再唱“慢板”的调式了,得争分抢秒.
有了家的水葓,很喜欢这个家的格局.星期一到星期五,山栗是白天在家,晚上去夜大上课；她则是白天上课,晚上在家.双休日,各人在各人的书房里,读书、备课,只有吃饭时在一起,边吃边闲聊,话题总不离教书心得,何况山栗虽是学工的,但文史类的书读了不少,一点也不逊于她.当然,做饭的主力是水葓,山栗总想帮忙打下手干点零碎活,水葓马上说：“这不是男人干的,别耽误你的时间,去看书吧.”山栗很动情,说：“我成不劳而获者了,谢谢.”
水葓书房的桌子上,摆着台历、书、备课本、笔,还有水晶鱼的摆件.水晶鱼总是擦得纤尘不染,紧紧靠着台历,她认为这是一种暗示：时间是东流水一去不返,要像鱼一样奋争不止.
有一个夜晚,山栗上课去了,她坐在书房里读一本教材.偶一抬眼,她发现桌上的水晶鱼被人动过了,它原本与台历是紧紧相挨的,现在却隔开了半公分.是不是她没放好？不可能.如果有人动了,只可能是山栗,因为白天她不在家,家中又没有别的人.也许,山栗也很欣赏水晶鱼的造型和寓意吧.她细想了一下,扯下一根头发,小心地挂在弯起的鱼尾上.
第二天晚上,她有意地打量水晶鱼时,发现那根头发不见了,而且与台历没有紧挨在一起,只可能是山栗拿起来观赏时,不经意间飘落的.
于是,水葓故意用毛笔在鱼身上,涂上一点墨迹.
而后,墨迹又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她好几次想问山栗,是不是也喜欢水晶鱼,她可以慨然相赠,摆到他书房的桌子上去.但她忍住了,问又如何,不问又如何.她也悄悄去过山栗的书房,看桌上有什么可堪一赏的摆件,没有,只有成叠的书,只有一个个的笔记本.她突然想起在“释恋角”的情景,她以玉瓶红蓼摆件换来水晶鱼,那个姑娘说出不能留下念想的话,此刻让她心惊.水晶鱼是不是山栗送给前女友的？前女友为避睹物思人又转让出去了？山栗是个书虫,有些迂,如果水晶鱼不与他有什么关联,他不可能这么一看再看,倍加珍重.如果她的联想没错,那么山栗一看见水晶鱼,就会想起前女友,这不是个好信号！
有一个晚上,趁山栗不在家,水葓把水晶鱼悄悄地扔了.然后,去一家工艺品店买了两个玉石雕琢的笔筒,分放在两人书房的桌子上.
山栗回来很晚,水葓已经睡了,做着一个甜甜的梦.
山栗忍不住唤醒了她,说：“这个笔筒很美,上面刻的画是《兰亭雅集图》,我真的很喜欢.”
“一式两份,我的也是.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举案齐眉.”
“谢谢夫人雅意.”
“快睡吧,我有点冷哩.”
人情圈
这两口子从乡下到城里来打工,不知不觉过去了大半年.
男的叫古正风,四十来岁,不但头大,而且眉粗、鼻高、耳朵长,身体壮实,见人一副笑模样.妻子叫刘秀姑,肤色黑,但眉目清爽.他们是雨湖公园的合同工,古正风在花木队侍弄树圃、花坛、草地、荷塘,因工作有技术含量,每月工资一千八百元；刘秀姑在清洁队打扫亭阁、水榭、路径、厕所,每月赚一千五百元.
雨湖公园很大、很美,又有上、中、下三个大湖,处在城市的繁华地带,天天都是游人如织.四周有不少小街小巷,人烟稠密.为上下班方便,这两口子租住在马家巷的两间小平房里,一间是卧室兼餐厅,一间是厨房,不到四十平米.家中是无厕所的,要方便只能去巷子外面的公共厕所.但租金很便宜,每月六百.房东叫马绍祺,他家有一个独立的院子,出租小屋不在院中,却与院子相邻.古正风只在交房租的时候,才去马家院,交了租金,不坐不喝茶不扯闲话,转身就走.
在马家巷住了大半年,他们除了认识房东之外,巷中还有三十来户人家,几乎不打交道.他们觉得很寂寞.在乡下,一个村的人都知根知底,没有不认识的,东家做寿,西家结婚,还有老人辞世,都会闻讯而至,带上一点礼物或礼金去表示心意,邻里关系鱼水情深.俗话说：“人情是把锯,锯来又锯去.”真是一点也不假.
古正风对妻子说：“城里人有他们的交际圈,我们被隔在外面.既然我们想在这里长久地生活,就得把自己融进去.孩子小学快毕业了,现在由我们的父母带着,将来要来城里读中学读大学,博一个好前程.为了这个,我们才到城里来打工赚钱,也想结识一些人,有个照应啊.”
妻子问：“人家不请,我们能厚着脸皮上门去送礼？”
“我们不是认识房东马绍祺吗？这个老爷子很热情,巷里人有什么喜庆事,请他知会我们一声不就行了？俗话说：‘伸手不打送礼人.’我们去送礼,别人会赶我们出来？”
“那倒是的.”
不久,巷口的李娭毑家孙子结婚,给各家送了请帖,只是没送到古家.马绍祺遵嘱,把这件事告诉了古正风.古正风喜饱了,用买来的红纸包封（五毛钱一个）,特意在里面放了一百元钱（乡下一般只放四十元）,急急地去了李家.
李娭毑满脸是笑,接过包封,说：“愧领了！我们过去没有人情往来,所以没送请柬给你,请多多包涵.明天中午的喜酒,在巷子外的‘雨湖酒家’,请你们全家光临.”
古正风说：“一定来讨杯喜酒喝.祝李娭毑明年添个重孙子！”
“谢谢你的吉言.”
……
古正风夫妇吃过这一回喜酒后,巷里的男女老少对他们刮目相看了.他们认为这对外乡人,重情重义,肯帮忙,不小气,应该高看一眼.老人亲切地叫他们为“小古”“小刘”,同龄人尊称他们为“古哥”“古嫂”,嫩伢细崽大声喊他们为“古叔叔”“刘阿姨”.
古正风和刘秀姑的心,像泡了一汪蜜水,甜得直咂舌.
谁家有个喜事,都会作古正经地把请柬送上门来,不送就觉得对不起古正风夫妇,几千年的习俗原本应该如此.古人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往而不来亦非礼也,真是至理名言.
乡下的人情,大概有婚、丧、乔迁、生子、做寿等几大项,但城里随着生活水平的逐年提高及其他原故,又多了许多项,如：干部荣任新的职位,升官了；孩子考上了大学,或者出国留学；知识分子职称的晋升,或讲师或副教授或教授；家里新添了一套昂贵的家具和电器；有人当上了劳模、先进工作者、技能标兵……都要设宴招待亲朋好友、左邻右舍,被邀的人自然不能空手而去白吃白喝.更奇怪的是,城里人过生日,不论老的少的,都下请柬去请.古正风觉得这是胡来,是乱了规矩.俗话说“生日无请”,古书上还说“寿者为尊”,说白了,谁的诞辰都不能主动请人来吃寿宴,那是唯我独尊,指令人家来拜寿,是失礼.凡至亲好友,会记得寿者的诞辰,主动上门庆贺的.城里人居然不知道这个规矩,怪！
有一天,刘秀姑对丈夫说：“我俩每月工资共三千三百元,除去房租六百、伙食费和其他费用一千元,应存下一千七百元.可现在每月送人情就得花去七八百元,一连好几个月了,这怎么好？”
古正风愁锁眉头,说：“我原想进入城里的人情交际圈,有个和谐的环境,现在看来,我们还不够这个资格.这过于繁多的礼尚往来,农村人还没有这个经济条件,承受不了,往后的日子还长,人情是把锯,锯伤的是我们自己！”
“那怎么办？”
“我们得去暗暗地寻一处出租房,要离马家巷远一些,让别人找不到.”
“只能这样了？”
“对！”
过了些日子,古正风从乡下把父亲接来了,说是要在城里为老人家做七十大寿.
古正风到各家各户去送了请柬,这叫“入乡随俗”.如果这户人家除老人之外,子女或孙辈都成了家的,老人送一个请柬,其他独立了门户的也绝不遗漏.
巷子里的所有人家都很高兴,表示一定来设寿宴的“雨湖酒家”为老人家拜寿.何况,古正风早有人情在前,他还是第一次请大家去捧场,自然是倾巢出动,送的礼金也很客气.
寿宴过后,有一天夜里,古正风先让约请而来的搬家公司,用汽车偷偷把东西运走.然后,一个人去了房东马绍祺家,说明搬家的原因,主要是一个远房亲戚有多余的房子,邀他们去免费居住.这当然是谎话,但他说得有情有理,令人信服.接着便是交清房租,再请马绍祺查验房子是否损坏.待一切手续办完,古正风向马绍祺双手抱拳,说：“马老,多谢你先前的关照,我们后会有期！”说完,匆匆而去.
望着古正风远去的背影,马绍祺依依不舍,突然发觉自己年老记性差,刚敢于忘记问古正风新家的地址了……
如影随行
六十二岁的裘友声,发现每当他出门去城里城外的集市转悠时,身后总有一个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会兀地想起两个最让人心怵的语词：“盯梢”,“跟踪”.
裘友声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了？绝对没有！退休前是本市家具研究所的研究员,著书立说、设计家具；退休后依旧如此,只是多了一个爱好——收藏古旧家具.而且有一个暂不能言明的心愿,等到他真的要告别人世了,将收藏的家具办个展览,然后捐给家具研究所.儿子、儿媳都是私营企业家,老伴是中学的退休教师,经济很宽裕,可以全力支持他的壮举.他一辈子做人清清白白,坐得正,行得稳.这个像影子一样黏在身后的人,既不是局的,也不是安全局的,只是曲曲巷巷口临街一家炒货店财大气粗的老板——五十岁出头的滑寒冰.
圆头、阔脸、体量高大的滑寒冰,和裘友声没有打过什么直接的交道,不沾亲带故,更无共同的兴趣与爱好.何况裘友声对于瓜子、花生、板栗之类的炒货,从不去购买与品尝.可滑寒冰盯上他了,只要他骑着自行车从小巷中出来,经过炒货店门口,不一会儿,滑寒冰就骑着自行车跟上来了,店里的事由妻子、儿子去料理.
裘友声在全国的家具研究界,是个很有分量的人物,出版的专著有《中国古家具概说》《汉唐家具的格局与气韵》《清代皇宫家具探秘》以及《明清家具类比》等.他总结明式家具的“简、厚、精、雅”与清式家具的“浑厚富丽”,尤为人称道.他清瘦如鹤,说话语速平和,有谦慈长者之风.
退休后,裘友声最大的乐趣就是走访城里城外的自由集市,因为那里常有古旧家具抛售.他有一双鉴赏古旧家具的好眼睛,床、榻、桌、椅、凳、橱、柜、箱、架、墩……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年代的,是“京式”“广式”还是“苏式”,大概值什么价,怎么买才合算.这两年他确实买进了十几件好东西,有的还是“拣漏”,便宜得很.如果他要转手抛出的话,那就赚大钱了,可他是只进不出！街谈巷议的话题,总会牵扯到裘友声,他太让人羡慕了.
滑寒冰就是羡慕者之一.买了好家具回来的裘友声,小件就绑在自行车后的车架上,大件则雇板车或三轮车拉回来.经过炒货店门口时,滑寒冰的眼都直了,他不懂古旧家具,但知道裘友声看准的东西,绝对可以变成大价钱.他为什么不能紧跟其后呢,一旦有机会可以得些好处哇,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裘友声发现滑寒冰的伎俩,是半个月前的一个上午.他在城郊的一个集市,寻见了一件清晚期的广式紫檀高束腰香几,沾满油污、灰尘,很不起眼.货主是个中年人,说是从乡下收来的,开价一万元.裘友声知道这价已经够低了,但他不露声色,说：“太贵了.五千元卖不卖？”货主说：“八千！再不能低了.”裘友声摇摇头,说：“你再掂量一下,我先去别处看看.”他刚离开不到十米远,滑寒冰就飞快地走近货主,用八千元把香几提走了！在那一刻,裘友声又喜又气,喜的是滑寒冰只是为借他之眼以识真伪,得点儿好处,没有别的目的；气的是这家伙抄了他的后路,白白地捡了个大便宜.
转眼就立夏了.这天上午九时,阳光明丽耀眼,风也很凉爽.
裘友声决定骑车去南郊的五里墩乡村集市,经过炒货店门口时,稍稍放慢车速,他要让滑寒冰看清他的去向.
一个小时后,裘友声已经停好车,走进了人头攒动的集市.卖什么的都有,瓜果、蔬菜、日用品、农具、衣服、烟、酒、茶、糖,还有卖新家具、旧家具的.他知道滑寒冰就跟在他身后,躲躲闪闪的.前面出现一堆旧家具,横交直放,摊主是个白鬓白须的老人.裘友声快步上前,说：“老哥,你的家具？”
“客气了.请你看看.”
裘友声掏出,递过去一支,说：“我希望今天碰个好运气.”
裘友声转过来转过去,发现了一套清中期的可以自由组合、变化无穷的红木七巧套桌,桌面是七巧板的结构形制,一共七件,既是单独的小桌,又可任意组合成一个大桌,木质、漆色、雕镂、榫卯都不错.他禁不住叫了一声：“好东西！起码值十万哪.”然后似乎不该这么说,立马收住口,并朝四面望了望.
“老哥,多少钱可以出手？”
“就依你刚敢于说的价,十万.”
“不行,不行,五万！”
“砍价太多了,八万.”
裘友声很不情愿地说：“好吧.先放在这里,过下子我来付钱拿货.我再去别处看看.老哥,莫再卖给别人了.”
“好的.”
裘友声悠悠然,笑着走开了.
一个小时后,裘友声再次回到老人身边.
老人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你了.刚敢于有位买主,愿出九万.货卖高价,是不是？”
“生意就得这样做,我理解.”
……
一个月飞快地过去了.
这一个月,裘友声去过几次集市,但滑寒冰再不跟在背后了.
他知道滑寒冰买的红木七巧套桌,是新货做旧的,稍有见识的人一看就明白.只是滑寒冰当时看不出,买进来也无法再卖出去,这个亏吃大了,谁让他有钱了还想动邪心再赚大钱,活该！
有一天夜里,滑寒冰提着两包炒货,到裘家来拜访裘友声,恳求借他的眼睛重新鉴定,再出示个签名鉴定书,说明套桌是清中期的“京式”原物.
裘友声说：“老滑,炒货你提回去,我们不爱吃这玩意.除非我瞎了眼,才会美丑不分.”然后,高喊一声,“送客——”
责任编辑 张 琳
都市凡人论文参考资料：
结论,本文是关于都市凡人和凡人方面的都市凡人论文题目、论文提纲、都市凡人论文开题报告、文献综述、参考文献的相关大学硕士和本科毕业论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