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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语言尬的变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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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H0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871/j.cnki.kjwhc.2018.06.074

摘要在网络这一特殊的社会环境中,言语交流往往呈现出不同于日常生活的“语言变异”现象.网络用语“尬”成为具有意义的语素,构成“尬+V.”结构,形成“尬唱”“尬舞”等新词,其作为动词和形容词的用法在网络中也屡见不鲜.语义指向上,“尬+V.”往往指向谓语中心语.这些变化不仅满足了网络语言交际的需要,更呈现出一种网络语言“自由化”现象.

关键词网络语言尬语言变异自由化

A Brief Analysis on the Variation of the Network Language "Ga" // Yao Limin,Yang Haifeng

Abstract In the special social environment of the Internet, verbalcommunication often presents phenomena of "language variation"that are different from everyday life. The network term "ga" becomesa meaningful morpheme and constitutes a "ga+V." structure,forming new words such as "ga chang" and "ga wu". Its useas a verb and adjective is also common on the Internet. In termsof semantic orientation, "ga+V." often points to the predicatecenter. These changes not only meet the needs of network languagecommunication, but also present a phenomenon of "liberalization"of network language.

Key words network language;ga;language variation;liberalization

“尬”是生活中的常用字,常见的用法是与“尴”字组成“尴尬”一词,意思为：（1）处境困难,不好处理；（2）（神色、态度）不自然[1].在现代汉语规范用法中,单独“尬”字无意义,不构成语素,更无单独使用的情况.但是,作为新兴的网络用语,“尬”的使用却发生了变异———作为语素甚至词单独出现,并形成“尬”“尬聊”“尬舞”“尬唱”等网络新词.网络用语“尬”的使用风靡一时,在百度搜索引擎检索,含“尬”字的搜索共有33,600,000 条,含“尬舞”的搜索共有12,100,000 条,含“尬聊”的搜索共有16,200,000 条①.在《咬文嚼字》2017 年流行词语的评选中,“尬”被评定为年度十大流行词之一.[2]

网络用语“尬”形成的新用法具有什么样的含义与特点？较之于规范用法,“尬”的使用方式出现了哪些变异？此种新结构的使用可以代表网络用语什么样的发展趋势？本文将试从以上几方面分析.

1“尬”字用法由来及新结构形成

网络用语“尬”始于2016 年,2017 年成为热点词汇.“尬”字结构源于“尬舞”一词,“尬舞”是街舞的专有名词,俗称“斗舞”,指舞蹈的相互比较,早年流行于台湾地区.[3]闽南语中“较量”之“较”发音同普通话“尬”,以普通话书面语表达此词便取“尬”字代其音表其字,因此“尬舞”实为“较舞”.然而“尬舞”作为网络流行词,含义有别于舞蹈专业术语,百度百科将其解释为：“嘲讽舞姿不佳的人胡乱扭动身体,使场面尴尬的场景.”[4]舞蹈本为拥有技艺的演员展现舞蹈才艺,而“尬舞”则与此相反,表演者非专业,不但不能使人观赏其表演,反而令人心生尴尬的感觉.类似的网络词语不断出现,“尬唱”“尬聊”“尬演”“尬台”等新词层出不穷.

于是网络用语中“尬X”结构逐渐成形.此结构具有一定的特点,在这一词中,“X”所代表的一定是单音节词,并且与“尬”构成双音节,少有三音节或以上的表达.而“X”代表的词,一定是一个动词或动词短语用一个字代表的缩写形式.如“尬唱”中的“唱”是“唱歌”,“尬车”中的“车”并非名词汽车,而是动词短语“开车”.于是我们可以将这一结构进一步清晰化为“尬+V.”.值得注意的是,由“尬+V.”结构形成的“尬唱”“尬聊”等词,虽为双音节,形式上类似词语,但其并不符合词不可再分割、可自由使用的最小语言单位的特点,实则更接近于短语.

在“尬+V.”这一结构产生之后,“尬”字风靡网络,在网络上形成了所谓的“尬文化”.《“尬文化”已经成为2017 年不可忽视的一个现象》《“尬文化”盛行的今天, 你尴尬了吗?》等分析文章不断出现,新闻标题也频频使用“尬”字短语———《围观特朗普的尬夸现场:党议员表情亮了》（新浪网2018/1/31）、《醉酒男飙英文与民警尬聊,被送回家后连说:Thank you》（新浪网2018/1/31）.

2“尬+V.”在语法和语义上的变异

2.1 语法变异

在“尬”可以构成“尬+V.”结构以前,“尬”不能单独使用.“尴尬”这一语素按照语音分类,为双声语素,语法结构上是一个单纯式联绵词,“尴”和“尬”两个字构成一个语素,单独的“尴”和“尬”不构成语素,它们只有语音形式g佟n 和g伽,没有语义内容,只有两者结合在一起才有意义.从造词角度看,“尴尬”属语音造词,是以声状物的形容词.黄鸿宇（1999）在谈论联绵词时指出：“不管是单纯的联绵词还是联合式的联绵词,都具有表意单一,不可拆分的本质特征.任何分拆训释联绵词的做法都是错误的.”[5]

但是在网络词语“尬+V.”结构诞生以来,“尴”和“尬”被拆分,“尬”俨然已经具备了意义,一个“尬”字代表了“尴尬”的含义.从构词法的角度来说,此新词的构成可以归属于“缩略”下的“截搭”方式———截取词语的一部分代替整个词语的意思.语素是最小的语法单位,是音义最小的结合体,所以有词汇意义的“尬”在网络用语中已具备成为语素的条件.“尬+V.”作为一种归纳出的结构,可以由网友推演出的各式新词,进一步证明了“尬”作为独立语素的存在.

（1）“黄子韬版大话西游：全程尬演,照搬星爷对白”（重庆时报网2017/10/4）

（2）“‘尬’字辈又添新词比尬聊更可怕的是尬礼”（新浪新闻2018/1/28）

不仅可作为独立语素,在某些情况下“尬”的独立使用证明其已经悄然具备成为词的条件.如下,例1 中其充当动词的角色,例2 中其充当形容词的角色,“尬”字作动词和形容词在网络中屡见不鲜,这些都证明“尬”字可以被自由使用.所以可被自由使用的新语素“尬”又具备了词语的特征.

（1）“我们终于把2017 尬完了”（凤凰科技2017/12/31）

（2）“可以说非常尬了.”（句子迷网2017/6/18）

2.2 语义变异

在释义“尬”的时候,我们基本上可以将其解释为“尴尬”的意义,“处境困难,不好处理、（神色、态度）不自然.”但有一点十分值得注意,“尬+V.”结构中“尬”在一句话中的语义指向发生了变化.例如,以下两句为对比：

（1）他在讲台上尴尬地演讲.

（2）他在讲台上尬讲.

以层次分析法分析,两者之间句法结构相同.（第一层主谓、第二层状中、第三层状中）但如果以语义指向分析,就可以更多地看出“尴尬”与“尬”之间的不同.“他在讲台上尴尬地演讲.”中状语“尴尬”向前指,所指对象是名词主语“他”,强调“他”神态的尴尬.但“他在讲台上尬讲.”中状语“尬”向后指,指向谓语中心语“讲”,是“讲”的一种状态,这种状态是被台下观众所感知的,“他”则具有十分卖力甚至浑然不知之态.所以,“尴尬”一词在句子中指代的是主语的状态,“尬+V.”结构中“尬”指向的是句中谓语中心语的状态,两者在语义指向上具有较大分别,所表达的含义自然也就不同.

2.3 关于网络语言变异的分析

“语言变异”（Variation）是社会语言学中的核心概念,从此角度看,网络语言本身是一种“社会语言变体”,即“由具备相同社会特征的人在相同的社会环境中所普遍使用的某种语言表现形式”[6].对此,我们可以将网络语言理解为：一群在年龄、偏好、个性上相似的网民,在虚拟网络环境中所普遍使用的话语.年龄上普遍呈现年轻化趋向,偏好幽默娱乐文化,个性上关注个体内心感受,正是这样的网民特征和网络环境的特殊性,才造就了语言变异.而“尬”这样的“语言变式”（Variant）会根据语境的不同而产生不同的表现形式,但网络语言中“尬”的使用并不影响规范用语“尴尬”的表达.

3 由“尬”体现的网络词语自由化现象

“尴尬”作为单纯词,“尬”不存在被单独使用的情况.但在网络用语中,“尬”却摆脱或半摆脱了这种黏连,实现了自由化.有学者曾对网络语言中的“自由化”解释为,“指语素和词由黏着的向自由的,或半自由的向自由度更高的形式变化的过程.伴随着这一过程,这些语素和词在语法、语义和语用方面都表现出了一些新的特点.”[7]

这种网络词语自由化现象在一定程度上正符合语言经济原则（Principle of Least Effort）,在可交流的前提下,包含说话人表达最省力以及听话人理解起来最省力.“自由化”使传统意义上必须黏着使用的词分离,单独表意,一个“尬”字就可以凸显主语动作的状态、对象的尴尬无奈以及主语的并不自知状态,而在网络这一大环境下网民们在理解上具有绝对默契.“尬舞”“尬聊”等简约表达相比于日常表达“尴尬地跳舞”“尴尬地聊天”作为一个整体存在,在表达上更加简洁有力、具有爆发性,利于网民情感的抒发,其在语义和语体上娱乐性更强,口语色彩更浓,正符合当下年轻人群体流行的“吐槽”文化和“尴”文化的要求.同时,在网络日新月异的世界中,新的“自由化”———“尬+V.”用法符合了网民们张扬个性的需要,破旧立新不走寻常路正是他们的需求.但是“自由化”是否是网络词语的一个倾向,还有待继续研究.

注释

① 截至2017年11月21日.

参考文献

[1]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2] 华西新闻[EB/OL].2017-12-12.http://news.huaxi100.

[3] 互动百科[EB/OL].2016-07-21.http://www.baike.com/wiki/尬舞.

[4] 百度百科[EB/OL].2017-08-21.https://baike.baidu.com.

[5] 苏宝荣.论语素的大小与层级、融合与变异[J].中国语文,2007(3).

[6] 汪磊.语言变异理论基本概念及其规范[Z].全国社会语言学学术研讨会,2004.

[7] 肖堃.浅析网络语中“寒”与“赞”的变异[J].文学与艺术,2010,2(1):190.

编辑李前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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